原已睡下的承远王妃自梦中惊醒,一时惊恐厉声尖叫,慌乱按住枕下匕首。她手掌猛颤不止,然欲将匕首刺出之际,承远王竟退开两步,凶狠目光亦化作一潭死水。
凉月打入内室,这人静立床畔,仿佛了无生机。
王妃强压满心惧怕,冷汗从额角滑落到颈上,好半晌过去,终能颤着声音开口道:“你……寻我何事?”
承远王久不作答,她犹豫半晌,翻身下榻,去桌旁斟水与他。
棠梨所寻鸩毒就藏在柜中,夜色晦暗,倘若她此刻将毒下在杯中……王妃心乱如麻,步步踌躇,双足如有千斤重。
到头来仍未去向柜旁,只斟了一杯清透凉茶。
承远王始终不吐一字,不知到底是醉是醒,死死地盯她很久,罢了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跌跌撞撞地赴夜离去。房门一声轻响,后未阖拢,夜风穿过几重帘帐吹得人头脑清醒。承远王妃无力地坐回床畔,整一夜睡意全无。
翌日行出房门,看守寝院的王府侍卫竟一个不留。
王妃莫名遭罚禁足,如今又莫名解禁,不知情人只当是夫妻争吵,未传出风言风语。而整座府里最欢喜的当属世子平溪崖,一早起身便蹿来院中,扒着母妃把前些日子不得相见的撒娇逐一补回,无忧无虑,欢快活泼。
承远王妃搂着他,心中愁绪理不明晰,深知过往利刺还扎在原处,恩怨未了,只是此刻暂且潜于水面之下罢了。她思来想去,万分纠结,把那小瓶鸩毒藏往木柜更深处,将自己关进佛堂诵经整日,祈愿不会有那一刻,终令她手染鲜血……
庭院里传来熟悉足音,承远王妃回过神来,惊讶之情浮上眸中。她顿了一顿,迅速自床下地,外衣也不及裹上一件,赤着双足便向外小跑迎去。
宏宣帝出现在眼前,王妃静静看着他,双眼发涩,好半晌露出笑容,微微福道:“臣妾……”
宏宣帝不待她道完,蹙眉将她抱回内室。
“春夜寒凉,怎么鞋也不肯穿了?”
“皇上还记挂着臣妾么?”
“朕近月里来确是繁忙,未曾得空看你,是朕的不是。”宏宣帝心底有愧,话里半真半假。
忙碌是真,不得空却未必。
起初是平怀瑱引火烧身,使他恼怒,气未消时连王妃也不愿相见;到后来平怀瑱虔心自省,他没了怒气,开春却被诸事缠身,加之宫中不乏妃嫔相伴,便更不将王妃给忆起来。
今日若不是因着绵雨天气,还不知何时才会想起这孤寂女子。
“朕记得初见你时正是今日这般气候。你随母入宫,不料天降春雨,湿了鬓发。”宏宣帝将她小心放躺,和风细雨地哄,“朕不过看了你一眼,便如何也放不下了。”
可放不下之人,终却甘愿放手让与别人,以至落得如今这等荒唐局面。承远王妃心中不无委屈,然而真心早已交付,如今三言两语便可被哄得欢心,就连久候不至的埋怨亦都散得无影无踪。
她笑看宏宣帝,听着他许久才送来一回的柔情蜜语,待他情绪极好时问道:“瑱儿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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