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珏道罢多谢,捧着纸包携容夕往筑梦楼缓归,出了东宁长街,穿行一道小巷,人烟不似方才那般鼎盛,才同他低声讲道:“似方才那般的市井流言多不可信,然而空穴来风必有其因,我猜测皇上虽不至病危,但咳血一事兴许为真。”
容夕初时未察觉他话中深意,直到细加想了一想,问:“爹爹是觉得时机到了?”
“并非,时机未熟。”李清珏所思与他不同,早惯了朝堂里的道道人心,直觉此事绝非天意而是人为,“我是觉得这流言背后藏着人眼。容夕,你试想‘新帝执政’四字所指为谁?”
“自是太子。”
“既是太子,那此言一旦流入皇上耳里,他又当迁怒于谁?”
“亦是太子。”
李清珏颔首:“正是。所以流言传得沸沸扬扬定是有人刻意为之,妄图借此时机剥离皇上予太子之信任。”
而这有心之人,不需设想便知是谁。
容夕了悟,敛眉暗思对策,越想越觉被动。
太子如今进退不是,已处不利之地,若不应,便由人放火烧身,可若应了,又显欲盖弥彰。
除非另生异数,令生事之人自顾不暇,届时谣言散去,众人心思亦当散去。
李清珏自也想到这一重,只是异数为何尚且无解,想着便道:“待会儿回了楼里,你与怜华一道来我房中再议。”
“好。”
李清珏暂将眉头解开,侧眸远眺皇城。
那目光于街巷间默然穿行,行过寻常人家昼夜万千事,再行过京中四季岁月变迁,如正行往浩浩史上浓墨一程。
少顷,才又敛回,风平浪息后,静湖如初。
第七十章
木梯经双足踩踏发出沉闷轻响,容夕从李清珏手里接过梨花酥,上阁楼后与他分道而行,沿着漆红画绿的房廊一路往深处行去,弯了两回道才停步在一扇紧阖的房门前。
容夕不请自入,那扇门静如寡言之人,推开时半丝儿声响也未发出,锁扣未落,好似特意候着他自如进出。
室内格外宁谧,横窗未启,两道月色纱帐纹丝不动地垂着,教他越往里走越觉光线晦暗不清。容夕无奈摇头,猜到怜华是仍未起身,径直走近床畔,撩起床帐望了一望,见榻上人一整个脑袋都闷进了锦被间,唯余墨黑青丝在外。
“起了。”容夕探手将锦被扯两寸。
怜华往下埋了埋,其实方在他进门之初便已醒了,只是眼皮酸重,睡得浑身酥软乏力,分毫不愿动身,被他一扰也不过有气无力地支吾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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