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怀瑱在那顷刻间听着了一瞬即逝的哗然。
堂下之惊平复得太过迅猛,以至令他心有怀疑,不知方才所闻的震诧叹声可是出自遐想,而眼下萦绕此间的恭谨与静默确是格外真切。他心中亦非无惊,宏宣帝此前不曾提点半字,骤于朝中当着文武百官之面将他推近高座,无疑是一烈招。
一迫太子之勇,二焚贪者之惧。
此招之下平怀瑱必得勇了,且愿勇,亦善勇。
他敛尽眸底诧色,脊背挺挺,凝眉朝着皇权所在之处稳步行去,一阶,两阶,至第三阶而止。宏宣帝手指动了动,他足下一顿又再近前三阶,步伐实而不虚。
在座诸臣看似尽都俯首,然皆不漏细微地把这幕幕瞧进了心里,各有喟叹,百态聚于一朝。
平怀瑱站定了身子,眼里映着漆金嵌玉的一方龙椅,抑下狂涌如海飓之心魂,转身俯视群臣,眼底囊住天子之民,亦囊住乍破晨光的高敞殿门。
在朝多年,从未有过这般视野,今一眺目,如江山在怀。
王公公高唱“启朝”二字,众臣俯首跪拜,齐呼万岁。
平怀瑱眸光渐凛,知一登高阶,再不折返而下。
太子近龙座理政一事如滚铁烙进朝臣心中,令当日宫中再无大事,私下里都交相传着此话,道太子储位根深万丈,是神仙也掘不出底了。
风声落到宫外民间,百姓所言又有不同。
常人只求衣足饭饱阖家欢,不需真愁皇权究竟花落谁家,因而只含着一丝岁月无情的感慨意味,摇头暗道一句“皇帝老了”,殊不知这四字最惊人心,自有几家为之彷徨躁动。
宫里宜妃方将后宫权柄捏到了手掌心,转头便遭前堂太子理政一事给蒙头一击,恨得摔了手边新燎的檀紫香炉。
炉身非铜当即摔得粉碎,香粉洒落满地,拂冬朝一宫婢使了眼色,那宫婢忙俯身跪下,徒手清扫起来,仔仔细细将香粉自碎碴中捧出。拂冬瞧得满意,靠近宜妃为她捏肩舒缓,细声劝着:“娘娘莫气,何必摔这好东西呢?古楚贡香年年只得少许,从前可都是皇后的例儿,如今还不是一点不漏,全给娘娘您享用么!”
宜妃一声冷哼,经她顺耳哄着,确乎舒坦几许。
跪地宫婢已将地面利索打理得整洁,拂冬连她在内把室中闲人全给遣下,更低下声道:“娘娘您瞧,您想要的,迟早都是您的,无甚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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