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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我的脸有些烫,不知是不是方才动作太急了。其实现在回想起来,我也不知道我藏什么。但是总觉得这是我和瞿姜之间的事情,不想叫别人看见,哪怕是亲厚待我如雾岚也不行。
师父素来喜欢月白或竹青色,我却没什么特别喜欢的颜色。送过来的礼服虽自然是没问过我的意思的,但是选色却正合了我的心意,以方才瞿姜所着的牙白色和和黛蓝色为主,还有就是我素日里惯常穿的绀青色。
虽然淡雅,却也不失庄重大气。
上身之后才发现,裙摆上居然有鵸鵌的纹样。
我并未迷失在雾岚的称赞声中,反而有些沉湎于瞿姜的这份用心。
带着对瞿姜的感激,我第二日起得很早,第一次由着雾岚领着人给我化了个全妆,还涂了口脂。
我并没被直接带去大殿之上和群臣一处,而是被领着拐去另一条道,进了大殿后头的偏殿,也就是下朝后暂供休憩之所。
瞿姜正坐在里头,背对着我。
她穿了一身正红的礼服,披风是赤金色,极为贵气。
我都已经迈进门了,却突然有些胆怯。虽然宫中诸人都敬称我一声“阁下”,但实际上,我的身份是有些尴尬的,既无官也无爵,更不是什么隐逸名士。
归根结底,我不知道我是用什么身份来的。
瞿姜通过铜镜,见我在门口,问道:“怎么不进来?”
我斟酌道:“就在这里贺你一声可好?我不好去前庭的吧?”
瞿姜轻笑,“亲自写了请柬,又亲自给你送去,阿泱,你匆匆来又……”她边说边回头,看到我今日化了妆,忽地眼中一亮,该是原来要说什么都忘了。
她道:“之前欲任命你为大将军,你却婉拒了我,前朝之地固然不好给你排位置。不过,现在其实也不迟?”
我摇摇头,“愧不敢当。”
她轻叹了口气,没再继续要我做领职,起身示意我跟着她来。
我这才发现,这偏殿和大殿本是一体,中间只隔了一道梨木屏风,不过朝两个相对的方向开了前门和后门。
她带我走到高大的屏风之后,背对着殿上待命的群臣,轻声说道:“你若在此处,他们看不见你。”
我懂她的意思,却不明白她如此做的原因,虽然是过命的交情,但是却也不至于此:“为何待我这般好呢?”
“你可以当作,当扈国未来有所托,我亦然。”瞿姜诚恳道,“且今日登基,一生一次,我不愿你错过。”
我一是不忍拂了她的好意,二是心中也有些想看着她登基,便点头答应了,“好,我愿在此贺你。”
事实证明,我留下是对的。
透过屏风的空隙望着瞿姜从远方走来,我第一次觉得她不仅气质非凡,还有一种让我移不开眼的能力。
无关风月,我就只是想多看她几眼。
竟是片刻也不忍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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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望山(三)
在冀望山的时候,晨起之后的一个时辰,在师父的要求下,是必须要背书的。到当扈国之后,我的生活稳定下来,便也继续开始按照过往的习惯来。
但是没背几句,就有客人来访。
瞿姜今日还是穿着礼服,似乎是刚刚下朝,还未来得及更衣。
看着满宫的人都向她下跪行礼,我轻笑一声,这哪里是客人来访,这明明是主人登门。
我才是客人。
她此番前来目的还是为着让我出任当扈国的大将军。细算起来,这该是她第四次和我谈及此事了。
第一次是在马车上,我那时昏昏沉沉的,只当那不过是她的一句玩笑话,好让我们彼此间不必总是拘束着。
第二次是在登基大典前,我以为她也不过是随口一说,为了让我不要轻易走掉,而是留下来见证整个典礼的全过程。但是确实,我在听她说完那句话后心中安定了不少——我的身份并没有我认知中的那样尴尬,若是我愿意的话,我是可以名正言顺地站在朝堂之上的。换言之,我是担得起她对我另眼相待的。
第三次是在她登基大典结束后的当晚。碍于场面,她喝了些酒,所以走到我所住的宫里的时候,步伐有些踉跄。
我见她来,赶忙为她倒了茶。
她将茶一推,拍桌子道:“今后,我就该是陛下了。”
“嗯,陛下。”我又将茶推回去,哄她道:“陛下先用茶,醒醒酒,醉着不舒服。”
这是我师父告诉我的,人喝醉的时候,头脑中晕眩得很,偶尔还会犯疼,是极不舒服的,所以叫我少喝酒。
我见她一直蹙眉,却还是不肯喝茶,便将茶杯塞到她的手中,“陛下。”
瞿姜抬起眼眸,其中并无丝毫清明,烛影摇曳下,带着些魅惑气息。
她将茶杯用力一放,木桌和瓷器间发出“哐当”一声,我有些心痛地看向那茶具,却被人用指尖跳起下巴来。
她瞪了我一眼,像是有些不满,其间不含丝毫君主威仪,尽是万种风情。
我试探着道:“顾菟,用些茶?”
她这才和颜悦色起来,端起茶杯,细细地抿了几口,过后,同我说起话来。
“我觉得有些难熬。”
这像是胡话,但我却并不觉得无力应付。师父以前喝醉的时候,比她难应付多了。
我问道:“怎么呢?”
瞿姜道:“陆吾在伺机侵犯我们。”
她说我们的时候,眼睛是看着我的,似乎打心底里觉得,我和她本就是一体的。
这份真诚,再加上她眼底的愁绪,让我事先准备好的那一套客气疏离的话语全然排不上用场。
我宽慰她道:“军中总有人可用的,你莫要着急。”
“你愿意为我所用吗?”她居然还猛地一下,握住了我的手。
这是她头一次在我面前全然由着自己的性子来,礼仪规矩尽皆抛诸脑后。
“你说嘛。”她撒起娇来,温柔地笑着问我:“你愿不愿嘛。”
我沉默了很久之后,还是摇了摇头。
并非是我不想帮助她,只是我实在不希望被牵扯进朝局之中。下山一事,已经使我再不得清净,若是此番我再入军中为将,怕是往后更多俗事缠身。
我始终记得师父说过,我虽然是冀望山上她唯一现在带在身边的徒弟,但却并不是她的首徒。
我还有个大师兄。
只是大师兄并不成气候,人在山中,心却无一日静下来。日日念着朝堂,最后也如愿回去了,可惜最后终身被困被误。
再有就是我师父的离去,她的心和人都在山中,却与朝堂有着羁绊,她曾立誓与国共存亡。
若我为将,我也会立这个誓言的。
我并非怕死,只是……我说不清,可能是不觉得值当。
前车之鉴,后事之师。
瞿姜很难过地看着我,在那种叫人心中软得一塌糊涂的眼神下,我却还是没有松口。
她叹了口气,之后什么都没再说了。将茶用完后,又踉跄着离开了。
背影在月色下显得很单薄。
今日她来时,虽照旧是珠履赤舄、环佩铿锵,不过比昨晚清醒太多,我很难再草草应付了事。
“阿泱。”瞿姜手中拿着卷轴,我知道这还是一份请柬,请我任大将军的。
我诚恳地道:“我一再推辞,并非是因为我以永翼国人自居,而不愿做当扈国的大将军。只因为当了将军,就要担起这一国百姓的安宁的。可是盛世太平太重,我担不起。”
瞿姜有备而来,并未因为我的拒绝而有丝毫动摇:“若阿泱你不愿为将,我也可以拜你为相。”
这话听起来儿戏,但是她却不带丝毫玩笑意味。我确信,只要我点头,过一会儿相国的印玺就会摆在我的桌案上。
我颇感无奈地笑了一下:“为何是我?”
瞿姜道:“朝堂之上多是先帝的亲信宠臣,虽根基深厚,但目前没有大的冲突,日后也可以慢慢挪移。只是军中,将领我皆摸不透性情,且能挂帅出征的,多年事已高,还刚愎自用。我知你武功高强,且见你的桌案上,总是摆着兵书。”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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