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襟上铭 书架
设置 书页
A-24A+
默认
第13页
上一章 目录 书签 下一章

('

“安心。”瞿姜笑着道:“我知你不喜欢这些虚与委蛇的你来我往,白日已经够累了,夜间希望享个清宁。我只是想同你说,在我们这有这么个传统。”

我双手接过漆盒,真诚道:“顾菟,谢谢你。”

回去后我屏退所有人,连雾岚都没让她留着随侍。又转到自己的寝殿中,合上门,这才小心翼翼地将漆盒打开来。

是一件牙白色的披风,上头还绣有文字。

我记起来,这文字叫“襟上铭”。当扈国女子不乏军中英杰,且这些英杰和寻常女子一样,都是擅女红的。再不济,绣花不会,绣文字也是不在话下、信手拈来的。

给重要之人绣“襟上铭”,可表庆贺,可抒祝愿,可传情谊。

看绣工,当是顾菟亲自为之。

【翼望之山,有鸟焉,其状如乌,三首六尾而善笑,服之使人不厌,又可以御凶。】

不厌,御凶。

在生辰这日收到,是极好的祝愿,也是极让我感佩的情谊。

我认真一想,其实选择相信她,来当扈做大将军,也没什么好后悔的。

--------------------

第14章 山崩(三)

我刚想着“不后悔”没多久,就得到斥候军报,说陆吾国动向不对。他们突然开始日夜操练,且在源源不断地从各处集结兵力。

看来,灭永翼国之后的一切已经完成清算,陆吾国准备发动新的战争了。

而开战的对象,则是当扈国。

我其实对自己挺有信心,对自己带出来的兵更是。我在沙盘上和其他将军们也模拟着推演过许多次,根据不同的战况,提出了许多不同的策略。

都说有备无患,我们备得很充实。

水来土掩,兵来将挡,若方法得当,必百战不殆。

战报向来是一式两份,一份交到我手里,另一份送去瞿姜处。未免她有事找我商议,我比往常早半个时辰离开军营。

刚入寝殿,未及更衣,瞿姜便喊人过来传我了。虽说是请我一起用饭,但实际上还是绕不开此次备战的事情。

我到的时候,刘老丞相大人也在,我便问过老相国礼。

他没同我们一起用饭,而是拄着鸠杖慢慢起身,告退了。我见桌上摆着茶盏,想必是之前他们已经商讨过了。

见我疑惑,瞿姜多解释了一句:“相国过午不食。”

我道:“多谢陛下解答。”

瞿姜示意我坐下来用餐,随后问道:“朕今日拿到战报,陆吾到底是贼心不死。朕固然知道,即使是两国正式宣战,也是试探的意味占多数,不会长久陷于狼烟。但是还是不免想问一句,若有一战,胜算几何?”

“无。”我刻意卖了个关子。

瞿姜却没上钩,扬眉道:“将军如此自信。”

我诧异道:“陛下怎知臣说的是陆吾国没有胜算?”

瞿姜笑道:“朕绝不会看错了人。”

这是摆明了在夸我,我心中高兴,便也笑着回道:“臣也绝不会练不好兵。”

瞿姜点点头,道:“那准备如何应对?”

我道:“推演过多次,各种排兵布阵的策略也都练过,现下当以不变应万变。”

瞿姜点头,“朕也如是想,从前天下三分,每每交战还得寻个道理,希望第三方旁观为上,切莫相助另一方。今日则大不同,天下不过两个国家,不存在定要举着‘义旗’这一说了。”

我赞同道:“陛下圣明。”

“如是说来,打便打,手段义理什么的,且靠边放着。”瞿姜唇角扬起:“占理不得胜,仍是无理。”

她最后一句说得很有见地,即使在军营中也甚少听见。我平日里常被迫耐着性子听那些老将军们挨个长篇大论什么“稍安勿躁”、“仁师必胜”,闻得此话,心中难得有些激荡。

我是跟着师父学了五年,又日夜在这儿看兵书,才有这个自信谈及用兵之道,不过也仅限于此了。对那些朝堂之事,我虽有所涉猎,却也是不敢轻易下论断。

可是瞿姜却屡屡让我意外,朝堂和军务,她不仅兼顾,所说还颇有道理。虽不见得总会是多么高深的论调,却到底丝毫不显得外行。

她师承何人呢?

可惜从未听闻太傅的消息,不然该去拜会一番。

用完餐回宫后,我照惯例读了些军报,又寻了几本记载过往陆吾用兵之道的书来看。一时之间入了迷,再从书卷中抬首的时候,已过三更。

一个姿势坐久了,我觉得肩背有些酸痛,见月色明朗,便索性去庭院中走了走。

月光倾泻而下,照拂我身,倒教我久违地深切怀念起过往常带着我赏月的师父来。

事务繁多,我许久不曾这样心无旁骛地想起过她了。

我想起师父第一日教我习武时候说:“我教你武功兵法,不是为了让你辗转沙场、称王称霸,或者是跑去做什么江湖义士、劫富济贫,只是为了让你有能力防范他人。你血统特殊,虽然尚在沉寂阶段,但是有朝一日,一旦觉醒,为师希望你能够凭借这一身功夫,不违本心。”

也想起她在第一日教我习文的时候说:“我教你读这些古文策论,不是为了让你参与党争、勾心斗角的,更不是希望你能够写出什么名垂千古的好文章来激励后世。只是为了让你见识人心,即使在我这儿学得天性好善,也不至于太过天真,以为普天之下,尽皆光明事。”

如此一看,我还真是对不起师父。

我用她教我的武功兵法来练兵备战,虽非本愿,可免不了一场生灵涂炭;用她教我的古书文章来操弄人心,虽属无奈,但军中实在绕不开这些御人之术。

师父将我带到冀望之山,让我得以安稳治学;也费心为我渐渐地在心中筑建了一座圣山,让我能够安然处世。

可惜,冀望之山凭空消失,我心中的圣山也已经隐于云雾之中,甚至有崩塌之势。

我不再是那个不愿往凡尘中去的半夏了。

现在的我是想要尽些绵薄之力,助瞿姜改变这天下格局,将真正的海晏河清带给所有人的凤将军。

如果仔细推算,我心中圣山被云雾遮挡倒是在前,冀望之山只不过是从之远遁。

做天下客,是我自愿选的路。

既然我铁了心暂不回去了,便也没资格叫山一直在原地等我。

我既然想起师父,便不免要表一表心意。加之我隐约觉着,就快要上战场了,更是想要求个心安。

我对着翼望之山的方向下跪,叩首三次。

一是为拜谢,谢师父带我回山,培育我五年,传我许多知识。

二是为请罪,愧对师父教诲我,我终究入世,还要以战止战。

三是为祈愿,希望我最终成功,替师父报仇,也得天下泰平。

细细想来,在面对真正的战争之时,我竟然是在不断地提起师父,提起她教我什么,提起我该为她做些什么。

她似乎是我当将军、上战场的理由——师徒情深,替她报仇。

但其实不是这样,师父只是我最好的借口。

因为我并不愿承认,至少绝对不愿亲口对瞿姜说出那句——“我放不下你”,是早该在她登基当晚同她说的话,我却现在才悟明白。

朝堂波诡云谲,我不放心让她一个人撑着。

陆吾残忍无道,我不忍心让她一个人面对。

即使明知道她是绝对应付得来的,我也无法宽心。那句襟上铭,我晨起晚睡都要看过,每日还必得触摸几次。

如她那日醉酒时所愿,我决定陪着她了。

我以当扈的福祉为福祉,更是以她的愿望为愿望。

我为当扈而战,更是为她而战。

我想她在史书上,当个安天下的圣君。

没得为什么,我就是这样想的。

--------------------

第15章 山火(一)

我预感得不错,两日后,陆吾国便集结大军,犯当扈国边境。不多时,檄文也已送到,是为正式宣战。 ', ' ')

上一章 目录 书签 下一章
首页 书架 足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