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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为了她手里的仙参。”瞿姜直言道:“你身子一直不大好,她在山中得了的那仙参,可以固你这些年被战争毁了大半的身体。”
皇室有亲人,但是少亲情。就连已经谈不上有利益之争凤于渊救我,都拐了几个弯,洵贤长公主肯拿出东西来,绝不是无欲无求的。
“她可有对你提出什么要求?”
瞿姜伸手捏了捏我的脸,“阿泱好聪明,朕真喜欢。”
“……”她只一个动作加一句话,我就很不争气地红了一张脸,两只耳朵更是烫极了。
瞿姜又道:“阿泱你害羞,朕也喜欢。”
我无奈道:“你哪样不喜欢?”
瞿姜没再继续说情话:“你受伤,你生病,你多想,你生闷气,你不高兴……嗯,这些,我都不喜欢。”
“……”她总是能轻易地让我的心为她跳跃。
我冷静了一会儿才道:“所以,你答应了洵贤长公主什么?”
“你什么条件,这株仙参都可以换朕一个答应。但是唯独放弃皇室的身份,除外。”
瞿姜还原起当时的场景来:“陛下,将军守卫家国,臣妹自心中敬佩。偶得仙参,自不愿提什么出格的条件,皇室庇佑臣妹,臣妹也是不好再提自此以后、再无瓜葛的话。”
我没想到她居然一字一句都记得这么清楚。
“但求陛下保住臣妹所居住的山吧,不知何处来的人疯砍山上的树木,狂采山上的药草,县府都管不到,臣妹自然束手无策。若有日那地方成了一片荒山,臣妹就无处可去了。”
瞿姜叹了口气,道:“我就问她,为什么无处可去呢?”
“因为……我为天下客。”
“我为天下客。”
我们异口同声地说出那五个字后,瞿姜同我相视一笑。
“所以我答应了。我说:‘好,朕允你,那山归你。’”她深情看着我,一字一顿道:“我允你,那山归你。”
之后,又在我的额心上落下了一个吻。
我和洵贤长公主,都以天下客自居。
她得了岁山,而我,则得了世间最好的山。
“木大者根瞿,山高者基扶。”
幸我身有所依,心有归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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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瑞雪(一)
瞿姜说着说着,声音渐渐小了,她在费力地睁了两三次眼后,仍旧是没撑住,安静地靠在枕头上睡着了。
我替她将被子盖好,正准备起身去打盆水来替她简单擦洗一下,她却突然又坐了起来。
“我那时候,吓到你了吗?”
那时候是哪时候我已经不记得了,但是她现在突如其来的这一下,真是吓到我了。
“那一剑。”瞿姜拉着我坐在床边,在我面前比划了一下,可我的眼神却比她更迷茫。
瞿姜静静地回想了一会儿之后,道:“陆长宁。”
她一说名字我就知道了,那是我第一次正面碰上陆吾国的蛊术。瞿姜利落干脆地一剑结果了那人后,我从他的血液中闻到了香气。
瞿姜道:“他的血液中,带着凤凰草的香气。”
她所知的广博永远让我惊叹,“一直想问你师从何人,为何知道的这么多。”
瞿姜道:“帝师,微生苡仁。”
居然能够请得动隐居多年的“海上仙”微生苡仁为师,当扈国在教育皇嗣一项上,果真是颇为用心。
不愧是海上仙的高徒,醉了酒也照旧是厉害的。我问出了心中长久以来的困惑:“陆长宁像是认出了我,我曾和他见过?”
“你的眼睛,和他很像。”
“女帝?”
“你父亲。”瞿姜伸出手指,从我的额间轻轻画至下巴,“他在人前总喜欢戴面具,但那一双叫万物失色的迷人双目,却是遮不住。你的眼睛,和他一模一样。”
我从前只觉得瞿姜的眼睛好看,每每和她对视,都再挪不开目光。
可她方才却说我的眼睛好看。
瞿姜又道:“其实每次见你,都想亲吻你的眼睛。”
“是吗?怎么之前从未见你说过?”我笑着往前凑了一下:“让你亲,我不躲开。”
瞿姜却只在我额间吻了一下。
“怎么?”
“双目澄明,情爱凡俗,我不想你因爱障目。”
“顾菟,你都是……”
“都是哪里学来的这些话?”瞿姜笑了一下,“你有师父教你,我自也有师父教我。”
“海上仙?”我实在难以想象那样的世外高人教瞿姜这些。
“你只知道他号为海上仙,可知道是什么海,又是什么仙?”
我病中闲来正巧读了些当扈国的神话与传说,便自以为很聪明地道:“海应是当扈国传说中的无源之海,仙大概是风云之仙。”
瞿姜仰头笑了几声后,揽住我的腰,在我耳边低声道:“欲是无源海,风绕巫山云。”
竟然……这么不正经?
“戒断欲望则居于无无源之海,不赴巫山自成驾风云之仙。”瞿姜又笑着松开我,“你其实没说错。”
我心中长舒口气,幸好我没错,不然我可真就再也不信什么世外有高人了。
“她也是因为你的眼睛认出的你。”瞿姜埋首在我的肩上,很是不满地道:“陆珷玞。”
难怪那时她似乎问过我是不是忍辱负重就可以暂时忘却家国,具体问了什么我也记不清了,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陆珷玞也见过我父亲?”
“她虽然是陆吾国小公主,但是年岁比你我都大,自然是见过的。”
“你也见过?”
“嗯。”
好吧,其实我也是见过的,但是我所见之时的父亲,并非传闻世故中那样风华无双的儒雅公卿,而是所愿无一得成,游走于绝望之中的落魄将军。
其实,无论他是风华绝代还是落魄潦倒,我都不在意,我只想他尚在。
哪怕不在我身边,也是好的。
但是这无疑早成空想。
瞿姜见我不说话,脸贴着我的颈侧,手指与我相缠,轻轻蹭了蹭道:“我在。”
她的安慰总是合宜得不行,她的存在更是让我觉得上天厚待于我。
可是人和人,终有一日是无法如约“再会”的。
“你会一直在吗?”这个问题很无聊,很幼稚,但我却依旧问出了口。
“瞿盈虚被赶去了封地,你不用担心。”瞿姜大概是以为,我是怕她移情别恋。
“无关别人,只是你,你会一直在吗?”
“嗯。”瞿姜有些不满我对她的不信任,同我交握的手更用力了些,“我会在。”
“可是顾菟,总有人力不能及的。”
“你曾说过,可去尽力。”
“我什么时候……”
难道,我那时和师父说的话,师父竟然同她提起过?
我喜欢淋雨,不是因为心伤不愿打伞,就是单纯喜欢雨。可能是因为父亲点燃大殿那日是个大晴天,而师父带我上山则是阴雨不绝,过后我便将雨,同“有所依”联系了起来。
山中下雨之日,都是要习武的。
有时候雨中练完了剑,我就在那站着淋雨。
师父看到了,自然担心:“又不打伞?”
我道:“我喜欢淋雨。”
“因为舒服?”
“总觉得,这样便算恣意而洒脱地活着。”
师父笑我故作老成,又问:“活着有什么好?”
我道:“活着便有一线机会,总归不至于空遗恨的。”
师父似有所思:“若无能无力呢?”
我尚不识愁滋味,大放厥词道:“若是我,且去尽力通天再说。”
“我曾经,有过很困顿的时候。我甚至想就此隐姓埋名,就随海上仙,扮作一个云游道,再不管当扈国乃至天下了。”瞿姜长长地叹了口气,“云游道也累。我那时,其实就想找个安静无波的湖,睡在里头,一梦不起。”
我本是侧身坐在床边,她靠在我肩上。她一说完这话,我立刻回身抱住她。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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