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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要是想,什么品类的茶都做得,偏偏最爱黑茶,白茶绿茶只为待客,再则就是托荣茗的脸。要是他愿意扩产,必然需要茶厂负责加工,很多茶厂为了效率做不出他想要的水平,这就是我有优势的地方。最重要的是他也不用扩产太多……”
这样高谈阔论的样子,苏莉不曾见。高中她假装对各色舞蹈感兴趣,极尽研究。一有不懂便问褚红云,对方却总意兴阑珊。
那时苏莉以为褚红云是集大成者,懒得指点虾兵蟹将。却原来不是。
过往岁月里她们常伴琐碎,哪里有过热络不已的畅聊?
原该要有茶。
苏莉出神地想,那时谁都没提过茶。
念头刚落——倏然间,脑海里很有感应般闪过高中某个夜晚的画面——
她在宿舍写完作业,头昏脑胀,爬错了床。
褚红云先是看她,然后盯她,她都没察觉,直到半个身子缩进被子看到一双脚,她才听见褚红云声音。
“走错地方了。”
苏莉一激灵,清醒大半,心惊肉跳地顿了一秒,顺势装起迷糊。
“太困了阿褚,借我睡一晚吧。”
褚红云无奈说:“我还在看书,台灯开着。”
没被直面拒绝,苏莉大起胆子蠕进被子,调转方向,等拱到褚红云的身边,她又得寸进尺地贴近她的肩膀,说:“没事,我最喜欢开灯睡了。”
放松下来,困意便又席卷,苏莉的花招从来都是耍了再戳破,这次忘了,却让等实话的人抓心挠肺。
“苏莉,床太小了。”
褚红云没了看书的心思,没了睡觉的心思,冷声冷气陈述。
“那我们贴紧一点。”
苏莉往褚红云的方向又挪了挪。半天没闻回话,她极力和睡意抵抗,饧着眼睛抬头,瞧见褚红云漠无表情。
苏莉一滞,僵硬道:“我不可以和你睡吗……”
褚红云唇抿了又抿,见苏莉脸色越发难看,她挫败叹气。
抬手蒙上苏莉的眼睛。
“睡吧,别说瞎话了。”
黑夜和体温,并起来最让苏莉安心的东西。
“在看什么?”她迟缓地问。
“课外书。”
打了个哈欠,苏莉睡意更沉了,低声嘟囔:“…喜欢看哪些课外书…”
“市场管理、金融学、营销学…一句话就能说清楚的东西嚼了吐吐了嚼,要不就是些马后炮编理论套现成……这些书也能出版……好书都被狗吃了…”
意识越发涣散,苏莉最后呢喃一句:“最喜欢呢……”
她口齿含糊,尾音只发了个n,分不清“呢”还是“你”,褚红云顿了许久才回答。
“茶。”
茶。
苏莉的瞳孔骤然放大。
她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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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送花
画面顷刻跳转。填报志愿那天的电脑屏幕里,白底黑字不断放大,记忆在灵犀之间清晰回溯,毫无遗漏。
雨夜,莹白屏幕,指尖认下死理,确认填报从不曾了解的专业。
苏莉终于明白当初那腔万夫莫开的莽劲从何而来。
是褚红云。
是她在不曾察觉的阴影之地,以顽强而隐秘的沉疴存在,时至今日,才将这份影响笃信落款。
——茶学。
是,褚红云的理想。
颅中雷畿成片,连那点昏沉都劈开了,只有一片正大光明的真相。
“莉莉?怎么不说话了,困了吗?”褚红云的问声传来。
“没…”苏莉思绪被拉回,语气迟钝,“我只是想起一件事。”
“什么?”褚红云问。
苏莉滞顿好一会儿,才说:“…你会考研吗?”
褚红云摇头。
果然。
不是巧合,什么都不是巧合。如果褚红云的人生是一条锐利的直线,她的人生就是被这条直线冲荡的浮萍,漂漂摇摇,最后做出可笑的决定。
“怎么了?”褚红云问。
苏莉不答,却问:“高考为什么是路标,研考为什么是巴掌印?”
她目光炯炯,心中有个答案,却非要听清楚,要盖棺定论。
褚红云先愣了会儿,想了想,说:“对大部分人来说,高考是必经之路,有人却把它当作程序,乃至考研考博也是程序。不加思考做下的决定,怎么看都像是命运扇在人生上的巴掌。”
她说完,静静等待苏莉的反应,对方却忽然笑了一声。
淡淡的,言语轻嘲:“是啊,是这样。可惜你当时少说了一句。不止考研是巴掌,对有些人,高考也是巴掌。”
“……”
褚红云没答,安静了片刻。她忽地伸手,碰了碰苏莉的脸。苏莉的颊边有几道干涸的血痂,是摔在洞穴时留下的。
“那也没关系,”褚红云的声音响起,“有什么大不了,不过就像这道痂一样,留在脸上时,总让人记得来过一程。”
“……”
“莉莉,没有人的话是箴言,人生也可以挨巴掌。十六岁时说的话,十八岁再看已经没有意义。我曾经认为无法对自己人生负责的人很可笑。好比高考,从一出生就注定要走的路,为什么不提前做好计划和筹备,人注定了要努力十二年,却为什么允许这十二年里存在浪费和挥霍。”
“但后来我看清,有些迷茫注定要巴掌才能扇醒。我以为自己清晰决定的路,其实早早有人指出方向。不过这些都没所谓,不变的一点是——既然在路上,那就走下去。”
声音很沉稳,又因为响在幽邃洞穴中,空灵得有些温柔。
苏莉张了张唇,头顶却忽然传来雄浑声响。
“褚红云——苏莉——”
“褚红云——苏莉——”
洞内的两人皆是一震。
是救援的人。他们终于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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滕嘉木考虑得很周到,不仅让人拿上了齐全的救援用具,水和食物也一并备好,救护车更是很快赶到。
在短暂的等待间隙中,滕嘉木叮嘱两人不要将山洞的事说出去,即便提到伤情,只说个经过,不必提地点。
两人双双答应。
“有劳滕先生费心。”褚红云致谢完,一瘸一拐地往前走。
滕嘉木喊住她:“你就是褚红云?”
“是的。”褚红云停下。
“…你怎么下去的?”
“我朋友一个人在下面,我担心她遇到危险,所以就下去了。”
滕嘉木心道有危险就算跳下去也无济于事,但这话说出来太无情,转念一想,此举也算有情有义。
“既然出来了,你们就好好养伤,别的不要多想。”
褚红云颔首:“…好的。”
苏莉悄悄道:“我还以为他要答应你了。”
褚红云笑着摇摇头:“没那么简单。”
救护车上,两人一路无话。苏莉因半日没进水米,又提心吊胆太久,没一会儿就沉沉睡着。中间到医院也迷迷糊糊。第二天醒来,知晓自己在南河大学附属医院,她和褚红云被分在不同的病房。
苏莉站在褚红云的病房门口,问出来的护士相关病情。
“前交叉韧带Ⅱ级撕裂合并半月板I级撕裂。未来一个月内都得戴石膏,不能剧烈运动,否则情况加重后就得手术了。”
护士这么说。
苏莉又问:“这个影响大吗,将来还能跳舞吗。”
“这个得问医生。”
而后医生给出了更糟糕的回答。
由于韧带撕裂程度较高,哪怕治愈结束,日后的运动风险也较常人高出许多,换言之,这是终身性损伤,得维护一辈子。
跳舞呢?
跳舞就别想啦。
苏莉呆呆地站在病房门外。
她往里面瞧,听见褚红云和家里人通话。
南河和唐川之间要坐一个半小时高铁,褚红云推拒了家里人的探望,玩笑对方不如医生专业,而自己休息需要静养。
等到对话结束,苏莉走进去站在褚红云的床边,问:“你接下来要住院吗,如果回学校,可能不太好爬床。”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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