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只是醫院,她的身邊,不知道還有多少人是赤司篩選過才能留下的。
赤司道,陳述的語氣:「你不恨她。」
白鳥看了眼墓碑上的照片,道:「我們下山吧。」
她不想當著詩織的面和他討論這些。
「她只是沒有辦法了。」
下山的路上,白鳥如此對赤司道:「雖然我到現在也在質疑,當年在機場和征十郎擦肩而過的時候,他做出的反應,究竟是因為我還是別的什麼,或者根本就是詩織的錯覺——但對她來說,就算是錯覺也是唯一的指望了。」
赤司神色複雜:「凜。」
「我知道你要說什麼,」白鳥道,「我也意識到了,我在給她找藉口,也在給自己找找理由不去恨她。我自己也分不清了,我現在的思維,究竟是我作為獨立個體自己產生的想法,還是精神控制後的後遺症呢。」
她說這話時沒有看向赤司,只是望著遠方,視線落在很遠的蒼松翠柏上,迷茫和困惑的神色隱藏在被山風捲起的碎發後。
「她對我,大概也不是完全沒有真心吧,」白鳥的聲音愈發輕,「她只是,太愛征十郎了,她只是沒有料到事情有一天會變成這樣,她離開得太早了,然後征十郎也離開了——如果他們還在我身邊,有他們愛著我,有赤司這個姓氏作為蔭庇……這樣的『白鳥凜』的一生……」
白鳥道:「也許,在她眼裡,也是很好的一生了。」
赤司冷聲道:「那不是你自己選擇的人生。」
白鳥頓住,垂下眼,沒說話。
「母親已經去世,但我還在,」赤司出聲把她的視線引到自己身上,他慢慢地,每一個音節都在控制下極為清晰,「你可以恨我,作為從始至終的知情者。毀了你的家庭和人生,你可以恨我。」
在赤司征十郎的身體裡,那些由兩個思想共同擁有和支配的回憶中,關於學齡前的部分是一片混亂。但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有些事情像是與生俱來一般理所應當,譬如他知道他和這個世界上的大多數人是不同的,譬如母親柔軟的掌心,譬如白鳥凜的存在。
直面母親的偽善是一件很殘忍的事情,接受白鳥凜的陪伴其實是他加諸於她身上的枷鎖就更加讓他難以面對自我。道德上的、法律層面上的,喋喋不休的關於行兇者和旁觀者究竟誰才是窮凶極惡的爭論,但這些爭論對赤司來說都沒有意義,當他選擇緘默的時刻,他就選擇和母親一起拿起刀,刺入白鳥的身體。他不是旁觀者,不是包庇著,他就是行兇者。
他可以給她很好的一生。他可以做一個很好的丈夫,未來做很好的父親,他會支持她做想做的事情,給她最優渥的條件和無憂無慮的底氣……他從她那裡拿走的,從她身上剝奪的,都會以另一種方式還給她,儘管這不是她自己的選擇。
曾經,赤司征十郎和他的母親一同,代替白鳥凜做主,為她選擇了一個人生。
赤司已經做好了迎接白鳥激烈情緒對抗的準備,但白鳥並沒有。她只是和之前一樣保持著略帶迷茫的平靜。
她知道了,她早就知道了。赤司心裡終於泛起恐慌。
「這段時間,我越來越覺得,我一點也不了解征十郎。」白鳥道,「但有些基本的事情,總還是能確定的……征十郎是很聰明的人,沒有事情能瞞得過他,我在想明白詩織做過什麼後就知道他一定是知情的,果然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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