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伙兒停下筷子,連樂師的小曲也停了。阿爹舉杯的手都僵硬了, 很久,他代替大家問了句:父親說笑吧?
三叔與四叔想從新開的漕運上謀個閒職, 已托人說了不少話。如果真的舉家搬遷,謀劃的差事不僅要丟, 連京都的生活都要放棄,這叫他們如何忍受。
爺爺冷笑:你們兩個,曬個毒日頭都要發暈, 還想去監工修路。想留下也可以,自己謀出路,別再指望丞相府的情面。
而阿爹的反應更大,他瞞著母親,在五斗巷買下一間大宅,養了一位千嬌百媚的外室。如今外室要生孩子,要錢又要人伺候。他怎麼能搬到岐州鄉下,又怎麼能帶女人吃苦。
爺爺依然冷笑:老二欠帳房的錢,從前的一筆勾銷,之後再有花銷,不准以元府的名義賒帳。
幾個兒子都很生氣。他們謀個小官做做,或者花點錢,有什麼不對。老大用得難道不多。為了保住他,父親都去求婁柱塵了。父親就是偏心。
不歡而散。我站在空蕩蕩的荷花池邊。僕人呆呆問,兩桌菜怎麼辦?廚房還有湯在燉呢。
走到母親房裡,阿爹娶的外室是什麼人,你怎麼不問呢。
母親笑:「怎麼?你擔心他不要我了。」
我氣道:「當然不是。我擔心沒過幾天,他不要人家,又要你去收拾局面。」
以前又不是沒發生過。那女人一巴掌,把你的牙打掉了。你還要幫她打點回家的船。
我的幾個叔伯,都是不同女人生的,可想而知,爺爺娶過多少個。兄弟之間沒話講,偶爾回家一趟,不過問候老子,再看看孩子。各房都有妻有妾,日常圍在一處打牌,聊聊閒話,其實相安無事。男人的事,她們很少過問。只有二房比較特殊。也許母親比較能幹,或者爺爺偏疼她。只要阿爹在外頭惹了事,人們都知道去丞相府找周娘子。
看阿爹剛才的情況,又是天雷勾地火。要是那外室真生了孩子,到時沒錢給又要搬家,孩子八成要扔給母親。
我到處找爺爺,得叫帳房看著阿爹,別再給他錢了。將來無論搬去哪裡,我們家禁不住這麼揮霍。
推開門,爺爺在祠堂。他對著幾尊牌位,微微顫顫跪拜。於是接過香,我也拜幾下。看他眼角噙著淚,只好將滿肚的話憋回去了。
他便說:「喜兒,滿朝文武都喊我老師。其實我連兒子都沒教好,一個都沒教好。」
他很傷心。年紀越大,骨頭越脆弱。
我動容說:「不是的。大伯多孝順你。阿爹和幾個叔叔,他們心腸都好。因為有爺爺在,大夥才過得那麼舒心恣意。」
他卻更傷心了,口口聲聲對不起祖宗。
「喜兒,爺爺更對不起你。家裡幾個小子,都是酒糟無賴,不會有什麼成績。去岐州倒好,叫他們收收心。倒是你,去了外面就耽誤你了。我原想在京都,幫你掙個前程的。」
我困惑想,什麼樣的前程。剛才三叔四叔不是想搏個前程嗎,你怎麼不幫幫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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