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摸了摸自己的唇,我握住她的手,恰好銅鏡里是我倆的側影。她認真看一眼,隨後說:「陛下,我不害怕。刀光血影,你都要挺直腰杆。」
宴席設在鏡花水月,就是湖面中壘石造的一間會客廳。四面環水,月影與桂花香,真的宛如鏡花水月。父皇喜愛享樂,這時他活著時常來的地方。大廳內已坐滿人。我和母親步入,所有人都站起來。元縐領眾人行禮,對主座和長空三拜,淳化潤物,人月兩圓。接著我問候在座幾位老臣,親自攙扶他們起身。依照禮制,內監開始誦讀封賞,受賞的人一一出座謝恩。我記清他們的身份,再寒暄幾句。如此一來一往,等封賞單讀完,晚霞已褪去。明月高掛夜空,簫聲緩緩而入,內官便開始布菜。左右兩翼有伸出湖面的退間,掛上紗簾,正好供女眷陪坐。略微側臉,瞥見小冰端坐在內,一本正經和女眷攀談,偶爾崔流秀會上前請示,隔著帘子,她都會問幾句,認真的表情怪可愛的。
母親見我笑吟吟,便說:「晚宴辦得很有章法。幾乎和從前一樣。」
她提示我一下。是的,要對元老師親切一些。他年紀大了,又服侍鐵麒麟王朝大半輩子。握著白玉盞,走去他面前敬酒。他忙捂住杯口,連說不可。
「以君拜臣,於理不合。陛下不要胡鬧。」
他可又逮著機會教訓我。隨即轉身命內官往杯中倒滿,朝我一拜,自己喝了。周圍坐的也忙起身,拉開足夠的恭敬距離,將杯中酒一氣飲干。這下好了,因為我走近兩步,周遭人反而拘束。於是只好返回原座。
丞相身旁坐的是保定侯。保定侯一直留守銅雀台,難得會入宮。我心裡盤算,這次他回來是為何。
他望了我半晌,然後慢慢說:「老相爺太拘謹,折了陛下好意。陛下知道英王嗎?年輕時,他總和我們一同喝酒一同蹴鞠。」
半點也不知道。金士榮立刻笑道:「難得一個圓月日,侯爺別說這些。」
保定侯轉過脖子,不屑瞪他一眼,然後說:「聽聞平康王的棺柩,在去茅山的路上翻了。前橋閣有人下命,就地掩埋。」
我緩緩垂下頭,金士榮一時也不說話。於是保定侯又瞪著太常寺卿,說:「你們將皇家血脈,埋在荒郊野嶺,讓先主如何瞑目。」
原來是為堂兄叫屈的。太常寺卿自然出座認錯。當時天氣太熱,只好將王爺暫時落葬。紫木還在路上,等新的棺柩造好,自然令王爺移駕茅山。
依然握著白玉盞。他憑什麼葬在茅山。給他在荒山留個墳頭,我已然仁至義盡。
元縐揮手,叫太常寺卿回座。他知道我心裡的想法,不過他也喜歡英王。就如他同我坦白過那樣,保護單容,因為他是英王血脈。我讓英王的血脈孤零零飄蕩於孤山,他們這幫老臣,均是敢怒不敢言。
於是抬起頭,不緊不慢告訴他們,這事前橋閣辦得很好。既然遺體已落葬,沒必要再驚擾。對於王爺的所作所為,英王叔不會反對我的決定。
元縐立刻站起,安撫上下眾人:「這是自然,臣等均無異議。陛下莫要生氣。今晚是中秋佳節,眾人感懷往日,所以才來求情。逝者已去,希望陛下網開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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