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嬰孩到成年, 我從未真正離開過京都。偶爾去一趟老家岐州,不過是細雨清晨里拜一拜祖先。我見識有限,認得的人也有限。這次去皇陵祭拜, 以為和祭祖無異, 看看沿路的景致, 到達終點辦完事, 就可以回京都了。
所以去程時我和綠桃都挺興奮, 雖然名義上是去思過的,但有皇后庇護,沒人敢為難我。我們打
點完十個箱子的行李,又從庫里翻出竹條編的寬沿帽,蓋上紗巾,裝扮得跟女俠似的,高高興興上了車。原來只有我一人去, 但是皇后說宣和君往生後,綠桃從未拜祭過親父, 叫我帶她同行。
皇陵坐落於京都的東北方,大約要走十天的路程,行到半程換水路,從無定河向北, 就能到達茅山。皇陵的入口是道石築拱門,向里深觸的階磯有人定期打理, 燭火長年點著,我們到達時逢夏季, 四周花草鮮艷,故而沒多少陰森之氣。跟來的費大人安排我們住在山腳的行宮,每日清晨坐著騾車去地宮, 我和綠桃先灑掃再祭拜,巳時未過就能出來。之後的時間便自由自在了,我倆去附近小鎮遊玩,或者買些米麵鮮果做吃的,日落後我教綠桃寫字,通常她先給懷東寫信,另一半時間留給我,將心裡的話寫給我。
綠桃還是不願開口說話。她朝長豐叩拜,呆呆瞪著棺柩,不哭也不鬧,仿佛不懂裡面躺的是誰。做君王的兒女真悲慘,一個失語,另一個失蹤。這不過是長豐的兒女。慶禧老主的棺柩停在另一間,孤零零的,他有兩個孩子死得早,已經埋在別處了。再往深處就是英王,他本就英年早逝,一旁空著位置,預備平康王的棺柩移進來。
算一算,景泰帝這一脈,如今只剩下單立和綠桃。費大人嘆息著,子嗣稀薄,並非吉兆。我也感嘆,生於穹頂,遠非幸事。能夠僥倖進入中殿的只有一個,那麼其他人呢,如同陽光直射下的灰塵。摸摸綠桃酣睡的臉,越發湧起一種意念。我從不後悔自己所為,即是惹得君心不悅,永遠困在皇陵,我也不在乎。
時間過得很快,當初主上盛怒之下將我發送了,可他未說期限。轉眼中秋已過,空氣漸漸泛涼,清晨入地宮,綠桃的身子止不住哆嗦。那天我接到皇后的信,命我入冬前回宮履職。她知道冬日難挨,所以及時來信叫我們回去。折上信,有人惦念的感覺真好,瓊華宮像第二個家,我很思念那里的一草一木。
如同出發一樣,眾人又整理完諸多行李。除去衣物,祭祀用的金銀器皿裝滿四個箱子。當時給慶禧老主陪葬的兩座鎏金香爐,崔公公叮嚀我帶回宮保養,我見靈位前供的玉杯玉碗都髒了,於是一起收拾好帶回,這樣又多塞幾個箱子。天氣冷了,我和綠桃一人一件斗篷,等到風和日麗的日子就啟程。哪知臨行前,費大人受涼發起高燒,他本是受皇后的囑託一路照顧我們的,沒想到自己先病倒。感念他數月來的幸苦,我請他在行宮休息一陣再上路,又留下兩位嬤嬤照顧他。費大人有些年紀,感覺自己無法支撐,就命羽林衛的計小塗代為領路。於是十月初的某天,我便宣布啟程回宮。
船行駛至無定渡口,接著該換走陸路。這時計小塗提議,不如坐船直接穿過峽谷,這樣比繞路節省許多時間。我知道大家著急趕回去,就詢問太常寺的桂掌辦。他原跟著伺候費大人的,卻是頭一回來皇陵,瞧了瞧兩側傾倒的高聳山脈,其間夾雜一股幽深小河,猶豫著說還是原定的行程穩妥。羽林衛見他年輕不經事,就有些不滿,極力勸說我繼續走水路。<="<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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