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解語花(六) 劫持我倆的大漢叫冬雷。……
劫持我倆的大漢叫冬雷。他讓我這麼叫他。他說他生的那年, 天上一直落雪水,凍得全家人搶一個火盆取暖。那天他母親臨盆,其他人不願讓出火盆, 反將人趕到屋外的雞棚, 他的母親就在僵硬的地上生產。後來老天爺劈下一個雷, 正好劈歪了木樑, 頂蓋砸下來, 一家人全死了。
「活著就是比誰的命更硬。」
男人遞來水囊,我倆一氣灌下,即使水裡下過藥,我也如飲甘泉。綠桃舔舔唇,她幾口就喝完了,委屈望著我,我只好開口求人, 求他讓我們多喝幾口。男人卻將剩下的水給了拉車的騾子。那頭騾子與我們一樣可憐,嗚咽兩聲, 脊背的骨頭突起,頂著一張生了白斑的褐皮,垂腦袋耷耳朵。我和綠桃坐在車上,腳趾頭和腳跟全是血泡。這十來天, 走的路比我一生都多。如果此刻叫我下車再走一步,我一定趴到地上。我安慰綠桃, 水還是給騾子喝。那畜牲又挨了一鞭,兩眼通紅, 吐著氣繼續拉車。
我們到達頭一個村落時,那刻我很興奮,人多的地方就能求救。男人說先住兩天, 包紮腳上的傷口,隨即將車拉到一間倉庫。倉庫里有很多石磨盤,地上散落黃豆粉,叫人碾踩過,攪著暗溝的污水,看起來很噁心。我見角落裡有舊的草墊子,就帶綠桃坐到乾淨的地方。沒一會過來一位老婆婆,一頭白髮盤於腦後,整張麵皮跟紙糊的,分不清五官。
她蹲下來,專心清洗四隻血肉模糊的腳掌。之前我一腳踩到半隻斷裂的瓦罐,因為太疲憊,沒力氣彎腰查看。如今咬
著牙,忍住不叫疼,綠桃見我這樣,照習慣模仿我,忍得眼淚都出來了。一旁有摞布,那些布很破很舊,像浸過雞蛋清似的。我就問有沒有乾淨的棉布。
婆婆說:「別叫疼,刺要挑出來,不然要化膿。這些是糧袋子拆開的,扔掉可惜,都洗過了。你們的腳需綁得牢些,待會兒換雙寬鬆的鞋。」
我與綠桃對看一眼,此時大漢不在身旁,心下正盤算,那婆婆又抬起頭,仔細端詳我倆,隨後說:「你們的繡花鞋,我可收走了。穿那個,走不了多少路。」
她收走東西,又端來兩碗炒豆粉,散著難聞的香味。因為很餓,我和綠桃狼吞虎咽似地吃完了。揣度形勢,我改口問:「這是哪裡?老婆婆,這個村子有多大?」
她喃喃低語:「這村子一丁點地方,不過拘著人,背靠一條河,大家活了一輩子。」
我們一直沿著河向東走,憑藉記憶里依稀讀過的地圖,這條河流八成是洛水。
又試探問:「再往前走,不知有什麼熱鬧地方。要是能去縣城集市,住間客棧就好了。」
那老婦突然微張口,上下門牙都掉了,露出乾癟的牙肉。她是朝我笑呢。
「姑娘,跟著大雷兄弟,你還發愁什麼呢?總有好吃好喝的等在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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