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魁冷聲說知道了,讓那人先去。這時,慢慢地回身望住她。雪硯冷不丁心一顫。見他雙眸湛黑,無底冰潭似的。下意識就躲了這眼睛。
掙扎一番,才又勉強抬起頭來。
少頃,周魁才開口說道:「待會兒無論情況如何,莫在人前哭就是。」
「啊?為何這樣說……」
他蠕動嘴唇,沒再細說什麼。只是眯著眼撣了撣她兜帽上的雪。大手無處可去似的,在她肩上棲止了片刻,便轉身去了。
步調仍不慌不忙的。
雪硯愕然片刻,一步一步踩進了他的大腳印里。心裡卻起狼煙了,黑霧滾滾的。啥個情況呀,見個長輩為何會哭?
膽小如她,立刻有了一種要鑽虎穴的感覺了。
不一會兒,來到一個闊大的石階前。墀後立著一橫排的烏頭大門。青漆欞木,蟠螭紋刻。枋木上懸一塊御賜大匾,寫有「元吉院」三個大字。
門邊,直挺挺地戳著六名玄衣布甲。見了他,刷的把矛戈一豎行了禮。這一片清秀雪景中,便升起一絲別樣的冷峻來了。
雪硯乾咽了一下。
羞澀和懼怕把口中水分都燒乾了。
繞過影壁,走上一條青石甬道。赫然看見一座拔地而起的軒昂大屋。門前月台上設著五六尺高的青銅大彝。檐下的匾上是繡金的「無咎堂」三個大字。
一眼掃過,堂內陳設貴氣逼人。可她不敢細看。只因交椅上已坐滿人。更有年輕女眷、孩童圍立在兩側,其樂融融地說笑著。
隨著他們的現身,笑聲就止住了。一致探著脖子往外瞧,找她的臉。
雪硯的小心臟咯噔一下,又咯噔一下。
快蹦到喉嚨口了。
做個新娘可真不易啊。出了深閨,上了廳堂。要接受多少次評頭論足,打趣逗鬧,她的臉皮才能羞出繭子,變成一個老到的婦人?
她竭力地恬淡著,告訴自己要端穩了。派頭要對得起「四奶奶」這個名分。
太露怯了人家要笑的.....
裙裾搖曳,蓮步輕移。
人一進去,屋裡的聲氣如風過葦盪子,輕「嘩」了一下子。有人倒吸了涼氣,有人哈了口熱氣。她這張在自己看來根本沒啥稀奇的臉,又美倒了一大片。
對於這屋裡的人經歷了一場怎樣空前絕後的驚艷,雪硯基本是懵懂的。周魁卻一清二楚。仙極生艷,天下絕色。——這就是他的妻子。
他幾乎能聽見,此刻周家人的心情好比涮鍋子,全在七葷八素里翻滾上了。
一向仇視美人的爹,心肝肺也幾乎要炸了。
周魁仿佛對這一切無知無覺,轉身望著她說,「來,先見過祖父、祖母。」音聲自是淡淡的,冷峻的,不失一個偉丈夫的派頭。
雪硯抬眼一瞧,見主位上一左一右坐了兩個老人。祖父老得塌縮了,臉皮皺得像核桃。兩眼是渾濁的肉紅色,裡頭也只剩零星的活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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