銅鏡中的蘇皎皎,她的三千如瀑青絲挽起一半纏束成髮髻,雖然是素麵朝天,卻也是蛾眉曼睩,目騰光些,一身上京貴女們近來時興穿的石榴裙款式,實在是艷麗至極。
乍一看,除了衣裳顏色過分艷麗了些,倒是有幾分曾經侯門嫡女的風采。
蘇皎皎在她的親生父親溫明寒曾活在世上,她還是鎮遠侯府嫡女的時候,她可是上京第一的美人兼名門貴女,當時大約覺得自己年紀尚小,因此她喜歡一些顏色淡雅的衣服,倒是不曾穿過今日穿的石榴裙這般的艷麗衣裳。
只可惜,銅鏡中的美人,美則美矣,卻是白雲蒼狗,她再也不是從前的那個矜貴清冷,不可一世的世家貴女了。
她是蘇皎皎,只是靳星淵的外室。
蘇皎皎看了一會兒銅鏡中的自己,她覺得自己其實並不太喜歡這一身石榴紅的衣裙,她從前一年四季都是穿淺桃粉、淺煙紫、淺鵝黃、淺水藍色等顏色淡雅素淨一些的襦裙的。
況且,蘇皎皎之前在還是溫明月的時候,父親溫明寒以及哥哥溫明燁,以及溫氏一家老小,九族之內,但凡是男眷的,都被砍頭梟首,一顆顆頭顱懸掛在菜市場的城門口示眾三天。
聖人雖然放過了溫氏九族的女眷,可天家無情,聖人一向心硬如鐵石,為了立威,便在行刑的時候,將溫氏一族的女眷都帶到了刑場,跪在地上,親眼目睹男眷被殺頭梟首這血腥的一幕。
她還記得當時,漫天的血色,仿佛她的視線當中,只剩下了紅色,再無別的色彩了。
父親的血,兄長的血,都流了一地。
父親的頭顱,兄長的頭顱,掛在了城門口,任由人肆意指點評說。
後來她身為叛臣之女,被發配到了隸屬於教坊司的芙蓉樓,芙蓉樓內的低級官妓只有款式統一的紅色衣裙可供穿戴,當時她只覺得這衣裳上的顏色似血,像是父親和兄長的血的顏色。
剛來芙蓉樓的時候,她甚至於在夜晚隔三差五地做噩夢,魘住了,掙脫不動,也醒不過來的無底深淵一般的迷夢當中,她的視線當中一片血紅色,她的細脖被鬼怪的一雙尖爪大手狠狠掐住,好似下一秒就會窒息而亡,同父兄一併去往黃泉碧落。
第二日破曉時分,天光初亮,她從夢中驚醒,醒來跑去問教習嬤嬤,她不喜紅色,是否可以改穿別款顏色的衣裙。
答案是否。
她又問教習嬤嬤,為何芙蓉樓的花魁可以穿深紫色的衣裙?
答案是,等你當了芙蓉樓的花魁,你也可以穿。
她當時得到嬤嬤口中的答案後,哭得淚眼矇矓,小臉通紅,十分絕望。
她不想穿紅色衣裳,更不想當花魁,她想逃走,逃離芙蓉樓這座紙醉金迷的樊籠。
第一次正式接客的那天,她在清晨時哭了好久,眉眼都哭得紅腫了,眼皮腫成了紅桃,負責替她上妝梳頭的婢女特意替她化了一個稍濃的妝容來遮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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