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穿了條淺色細帶長裙,手臂露在外面,白得像冬天屋頂上的雪,腰上一排不規則的褶襉,綴著圓潤的珍珠,絲絨光澤的面料溫婉柔和,迎著微微的亮光,能看出上頭暗刻的寶相花。
當年那個一受委屈就哭的小姑娘,確實是長大了。
兩彎細眉如柳絲,已有了年月里沉澱出的柔美貞靜。
黃昏時分琥珀色的光暈攏著她,像冬日抽出的第一支白水仙。
唐納言扶著門,艱澀地咽了一下喉結。
後面唐伯平催他:「好了吧?齊齊在哪裡,還不出來?」
唐納言這才回過神,說:「她早好了,就坐在院子裡頭。」
看過一眼莊齊後,唐伯平誇了句:「你的功勞大,把齊齊教得這麼知進退、懂禮數,像我們家的人。」
唐納言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他有種被別的家長夸自家孩子的心情,但是他心裡的苦誰也不明白。他笑了下:「是小齊自己聽話,我沒做什麼。」
「兒子,不要太自謙了,我都知道。人是我要收留的,受累受罪的卻是你,總是爸爸有愧於你。」唐伯平很沉重的,用力拍了拍他的肩,十分歉疚的口吻。
唐納言擺了下手:「爸,不說這麼生分的話。」
唐伯平點頭,轉眼間又開起玩笑:「好了,將來齊齊結婚,你這個大舅子坐主桌,讓她好好敬你幾杯酒。」
說到結婚,唐納言唇角的笑就涼了下來。
他僵硬地點頭:「那是,這酒我得喝。」
每逢節慶,萬和酒店的位置總是滿滿當當,可謂一桌難求。
唐納言盤算過人數後,折中選了個僻靜些的小院,從東門進去還要走一長段。
張齋和早到了會兒,見唐伯平領著家眷來了,起身同他握手。
唐伯平笑著致歉:「老張,實在對不住,碰到堵車,耽擱了這麼久。」
「不要緊,我們也才剛到。」張齋和搖了搖手說。
眾人依次照過面之後,按長幼次序穿過遊廊,進了花廳入座。
唐伯平接過服務生呈上的熱毛巾,擦了擦手又還回去。
他往下看了一眼說:「文莉今年......也二十七了吧?」
張文莉笑道:「是啊,唐伯伯。我比納言小一歲嘛。」
旁邊她的媽媽,張夫人像是很尋常地抱怨了句:「年紀是不差多少,但性情差遠了,她整天冒冒失失的,要能像納言一樣沉穩,我就不用這麼擔心了,偏偏又在醫院工作,發愁啊。」
莊齊默默聽著,手上端了一杯熱氣騰騰的茶,無聲勾了下唇。
很快,她話里的留下的鉤子就有人咬了上去。
唐伯平說:「這好辦,讓她跟納言多接觸一下嘛,總會有點影響。」
張文莉聞言,立馬就去瞧唐納言的神色。
但他還是那個樣子,四平八穩地坐在圈椅上,嘴角抿著極淡的笑,燈光下,一身從容不迫的俊雅,也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這些年來,他永遠都是這個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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