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聰明。蔣潔不寒而慄地想。
儘管這段故事經過她的刪減,站在主觀立場,有意無意地美化了自己的動機,把它包裝成一段美妙的愛戀,但還是被她道破了真相。
莊齊的每句話,都像一把閃著銀光的利刃,簡短的、鋒利的刺入她心裡。
她年幼的女兒一眼看穿了她身為唯一敘事者的詭計。
蔣潔倉惶地笑了下,「你怎麼知道是我逼你爸爸?難道有誰跟你說過嗎?」
這不可能,莊敏清曾經答應過她,絕不會透漏出莊齊生母的信息,他是個極重承諾的人。
莊齊搖頭,「沒有,我只是這麼猜想。否則怎麼解釋我四歲之前只有爸爸,只有龔奶奶。我的媽媽如果不是有更好的選擇和去處,她為什麼二十年都不來找我呢?」
在這一刻里,她腦中浮現出莊敏清俊儒的樣貌。
那個時候的爸爸,一定意氣風發極了,出身高貴,人又博學多識,遠赴聯合國就職,惹得那麼多女孩子來愛他。
可回國時,他又是那麼得尷尬與狼狽,他在花叢留情,他管不住自己,做了天大的錯事,到頭來,不得不懷抱著割捨不下的小女兒,硬著頭皮去面對嚴厲的父親。
「是,我懷孕後沒告訴你爸爸,悄悄生下了你,想要讓你爸爸回家和父母攤牌,但你爺爺不肯退步,我嫁不進莊家,婚姻已經是一場空了,我把希望放在學業上,這麼做有錯嗎?」蔣潔的眼圈紅似薔薇,睫毛上站著濕重的淚珠,拼命地為自己爭辯。
莊齊勾了下唇角,「那是你的人生追求,只要你內心堅定,覺得自己是對的,就沒有人能審判你。爸爸在這整件事裡也是個罪人,他和你發生了關係又不對你負責,你也可以審判他。但站在我的立場,我做錯了什麼呢?你生了我又不管我,由我在這世上飄零,既然當初沒有管,現在也還是少管吧。」
蔣潔說不出話了。
她一直怕面對自己的女兒,就怕她問自已,她這些年都在做什麼。
二十年過去了,這些話仍像耳刮子一樣抽在她的臉上。
沉默了一會兒,莊齊打開門,輕聲說一句抱歉,邁過了門檻。
「等一下。」蔣潔抹了一把眼淚,開口叫住她,「這裡的鑰匙給你,四合院我也會儘快過戶到你名下,是爸爸留給你的。」
莊齊垂眸盯著掌心裡冷冰冰的東西,驀地收攏了。
她點了個頭,轉身走了,衣擺飄動在稀薄的夜色里。
莊齊在胡同里心緒茫然地走著,天黑了,周圍散步逛街的人很多,她清瘦的影子落在灰色的路面上,和許多人的疊在一起,分不清誰是誰的。
她走出來,在路邊隨便叫了輛車,回了西山。
莊齊緊繃著的臉,在四合院裡忍著沒掉下來的眼淚,在打開家門,看到唐納言的一瞬間全部垮掉了。
她踢掉鞋子,丟掉包,失魂落魄地晃到了客廳,從後面抱住了正在講電話的唐納言,期期艾艾地哭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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