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下手中的藥膏,定定看著她,「你今日這事實在太出格了。沈今禾,我明白……明白你的心意,可你真的不用替我做到這個份上。」
「崔金林那個人你當真了解嗎?他身上留著崔應祁的血,干出來的那些事,不少比他那個當宰相的爹心狠手辣,一旦今日被他發現了,你以為你還能活著走出尋芳閣?」
「要是能幹脆地一死百了倒也好了,怕就怕他將你囚禁在什麼地方,用那些腌臢的手段折磨,要是我一直找不見你,你……你怎麼辦!」
李懷遠放在桌案上的手握成拳頭,越說抖得越厲害,滿眼都是後怕之色。
沈今禾不由一愣。
原來他發了這麼大的火,不是怕她壞事毀了大業,也不是氣她忤逆上意私自行動,只是擔心自己會出事。
她心裡有些酸澀,不禁去想,要是李懷遠有一天得知她根本不是替自己去冒險的,得知她明明清楚事情敗露後,皇后勢必會對李懷遠痛下殺手,得知她早就想好東窗事發之後自己如何逃脫……
到時候,他會恨死她吧。
從一開始沈今禾就知道,她兵行險招押的不是自己的人頭,而是李懷遠的性命。
可她還是去做了。
頓時一股說不清的滋味湧上心頭,經過五臟六腑匯聚掌心,沈今禾下意識地握住李懷遠的手,溫暖的手掌包裹著他冰涼的拳頭,低頭道:
「對不起。」
「你說對不起幹什麼?」李懷遠不解,明明涉險的那個人是她。
對不起不該騙你,更不該將你推入險境……兩次。
沈今禾隱去複雜的情緒,故作輕鬆看著他道:
「您的意思我明白了,我答應您,以後如果遇到危險,一定毫不猶豫、馬不停蹄第一個跑掉。怎麼樣?」
李懷遠冷哼一聲:「騙子。」
「騙人是小狗。」
寒露漸重,內室燒著炭火十分暖和,小軒窗映進來的銀白月光與窗邊那一株梅花相得映彰。
由於沈今禾的左手上了藥不便挪動,只能李懷遠親自取出枚端硯,鋪上宣紙研了墨,將筆遞到她手中。
看著筆擱上一排按長短依次排列整齊的湖筆,她忽然覺得,威勢赫赫的世子有點強迫症好像還蠻可愛的。
他把案旁畫著江心漁火的燈罩拿開,剪了燭心,放置沈今禾手邊,有些不滿道:「怎麼看著倒像是你是主子,我是奴僕。」
執筆的人手一抖,一滴墨便掉在正在抄寫的名單上,氤氳出一個黑點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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