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吃過啊?」同住的兩個男子將蠶豆咬得嘎嘎作響,斜睨謝璧:「看著你就是富貴人家的公子,這民間上不得台面的吃食猜著你就沒嘗過,又脆又香,你嘗嘗。」
「吃過。」謝璧聲音低啞:「我家人曾經做過。」
那男子倒有些意外:「你家人是潭州的嗎?我是潭州人,這開花豆在我們潭州一帶可多了,城隍廟旁邊都是,不過船上的豆子據說是江家人做的,他們是永州人,吃起來味兒還不太一樣……」
男子談興甚濃,謝璧始終沉默。
謝璧凝望暗夜中的燭火,他想起來了,曾經在謝府,也是約莫這個時辰,他會在琴築窗畔看書,而他的妻,會借著送蠶豆的幌子坐到他身側。
博山爐中沉香裊裊,蠶豆放在二人中間,他和她偶爾會同時伸手向盤內,在指尖碰觸到的一瞬間,妻會迅速抽回指尖,側臉在燭光的映照下,若初春桃花般羞澀侷促。
黑暗中,謝璧唇角微微上揚,當時無知無覺,從未刻意去記的細節,如今竟奇異清晰的浮現在眼前。
歷歷如昨,卻再也回不去。
男子吃蠶豆的嘎嘣聲配著喋喋不休,在星垂江闊,燈火朦朧的傍晚格外刺耳。
這蠶豆本屬於二人的夜晚,如今船上的百姓,卻都能分到一捧,謝璧心頭竟隱隱浮現一絲失落。
北戎攻陷京城後,並未停下掠奪的鐵蹄,九月初,北戎攻下江陵,江陵渡口已失,北戎兵士從各個渡口引舟過江,江面登時不再是世外桃源。
江家的客船退在離潭州三十餘里的竹灣,暫避風頭,船上的百姓一路南逃,群情激憤,對朝廷滿是怨言。
「朝廷到底在幹什麼?幾十萬兵馬,被只有幾萬人的北戎打到節節敗退,連江陵都失守了。」
「潭州不會失守吧……隔著長江呢……」
「哎,前些時日我們誰能想到京城會失守呢,結果就愣是沒守住,皇陵還在京城呢,還不是說丟就丟了——京城一丟,我就再也不相信那兒是固若金湯嘍。」一個鬢角有白髮的老大爺嘆口氣:「大家都指望著去潭州,去揚州,但國土就這麼大,若只能憑著一退再退才能容身,總有一日無路可退啊。」
「京城就真的失陷了?官員都坐視不理嗎?」
「老伯你是從京城來的?一路可真是不容易啊……」
京城百姓雖多,但在逃難的眾多百姓中也甚是少見,眾人圍著老伯,七嘴八舌的議論著。
「要說當時官員,也有不少頂得住的,一直守京抗戎,領頭的是謝大人,聽說是前首輔的兒子,京城的貴人都叫他鶴郎,生得那是芝蘭玉樹,宛若仙人……」老伯激動道:「但北戎騎兵來的時候,就是謝大人帶著軍士守城,謝大人那研磨寫字的手,卻能拉得開弓,站在城牆上,直接射中了一個北戎人,士氣大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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