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正如妖族在大荒備受排擠一樣,人族在大荒也是最底層的存在。
莫說是掌管著一方土地的大妖,就連盤踞在山頭的小妖,不高興時都能將氣撒在他們頭上。
大荒和中土分陝而治,南荒底層人族若無通關文牒私自去往中土,會被視作叛逃。所以他們世世代代都生活在這裡,從未想過自己也可以離開。
當然,妖族們並非都作惡多端,至少生活在同一個村落的妖族們,和人族差不多,都在安心過日子,大家也沒覺得自己物種不同。
據說在南荒領主還是炎葵時,是不允許出現妖族欺壓人族行為的,但那個好時代,阿啄並沒有經歷過。
阿啄六歲之前,家裡雖然清貧,但阿娘和阿爹很疼愛她。
她記得,那是一次過年。爹娘在家殺雞宰鵝,除舊布新,而她跟著村子裡孤寡的阿婆去了集市,想趁著過年賣得起價錢,支了個小攤,叫賣阿娘辛苦織的帕子。
阿娘的繡工算是遠近聞名,又是喜慶日子,往來人潮見她生得可愛,口齒伶俐,也願意多給些銀錢,圖個好彩頭。
太陽落山時,她的錢袋子已經沉得很有分量,然而她的肚子卻空得難受。但她還是強忍著,連一塊燒餅都沒買,就等著回家吃阿爹做的飯菜。
阿啄跟著阿婆,在送灶的爆竹聲中,走到村口。往常這時候,各家各戶都燃起了灶火,炊煙跟柱子似的一道一道地往天空直上,又混混沌沌地聚成一團雲。空氣中全是飯香,勾得人直犯饞。
但此刻時刻,煙霧還是煙霧,只是那裡面夾雜的,卻不是象徵著的柴火味,而是夾雜著血腥氣的,硝煙味。
村落旁邊的蠱雕群不知為何發了狂,隨機選了個最近的村子,從村頭吃到了村尾。不止是手無寸鐵的人族,連低等妖族也沒放過。
阿啄已經忘記自己在見到爹娘斷肢的時候究竟有沒有哭,也許她是被嚇傻了,所以忘記了哭,也忘記了該怎麼說話。她只是,攥著手裡沒賣完的,阿娘的繡樣,很平靜地想,這些她要留著,再也不賣了。
鄰村的大人們過來替他們收了屍,立了墳,做了他們可以幫的一切,但實在沒辦法再負擔一個小孩。
況且附近的蠱雕一族,有了發狂的先例,周圍的村民也不敢再繼續住下去,十里八鄉漸漸成了幾座荒村。
相依為命的阿啄和阿婆,聽說妖都富庶,那邊連乞丐都過得比別的地兒要好。所以一老一少,就這樣帶著僅剩的盤纏,踏上了去妖都的路。
可阿婆年紀大了,喪家之痛和長途奔波令她的身體一落千丈,阿啄花光了身上所有的積蓄,也沒能將她救下來。
明明,她們吃了那麼多苦,從赤水之畔一路走到了妖都,但阿婆卻一眼都沒看到這座都城的繁華,就安安靜靜地死了,像塵芥堆中,最不值一提的草灰。
醫館的妖醫見她可憐,沒再收她錢,替她草草將阿婆給葬了。
但善舉也只能到這裡了。人族在大荒地位低,更何況是在妖都,醫館不可能收留這麼個來歷不明的小孩打雜。
這時候的阿琢已經很會看人臉色,察覺到妖醫對自己的處置似有難處,她沒等到對方開口,就在當天夜裡離開了醫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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