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響應老舊小區改造的號召,社區牽頭,把所有樓棟的單元門都翻新了一遍,刷上新漆不說,還加裝了門禁,每家每戶都分發了門禁鑰匙扣。
如此,安全係數是提升了不少,唯一的美中不足在於,門禁系統的音量不小,每次刷開門鎖,都伴隨著兩聲高亢的「嘀嘀」,對一樓住戶不太友好。
祁紉夏刷卡進了樓道,頭頂感應燈應聲而亮。
昏黃的燈光,意味著歸家之後熟悉的安全感,鐵門在身後閉合,祁紉夏踏上水泥階梯。
放在口袋裡的手機震動一下,她腳步放緩,拿出來查看。
原來是徐今遙發微信詢問,她放在宿舍的衣架能不能借幾個給自己用用。
祁紉夏單手打字回覆:【好,我留在宿舍的東西,你都可以……】
一句話沒有打完,她抬眼留意台階,卻像是被什麼絆住似的,驟然停下了腳步。
循她視線,一樓右側的住戶門,不知何時悄無聲息地打開。
門邊站著個花白頭髮的老頭,六七十歲,白背心黑短褲,趿拉一雙破損的塑料涼拖。
他朝著祁紉夏咧嘴一笑。
目光陰測測。
「丫頭,回家了啊。」
聲音粗糲得甚於將斷之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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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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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式居民樓的感應燈並不靈敏,一樓的燈光急速閃動了幾下,猝然熄滅,像被人用力吹熄的燭火。
和黑暗一同瀰漫上來的,是強烈的不安。
老小區的好處,在於鄰里鄰居之間幾乎都相熟,人情味濃;但凡事皆一體兩面,在熟人環境中生活,未必見得就是好事。
一樓的這套房,在祁紉夏的印象里,總共易主過三次。
第一任主人,是和祁佩芳年紀差不多的老夫妻,因為去外地投奔成家立業的女兒,賣掉了房子。
第二任主人,是家裡好幾套房的收租阿姨,買來沒多久,聽說是家裡有人生了急病,便賣房籌措費用。
現在的房主,是個中年男人,母親病故,只有父親在世。本想把父親接到家中同住,沒成想妻子和公公產生了激烈的矛盾,不得已,只能另購居所安置老人,幾經尋覓,買下了這套一居室。
起初他搬來時,祁紉夏並沒有多在意。
那會兒她剛上大學,新鮮勁還沒過,平時很少回家,只記得在中秋節放假回家時,在單元門口撞見一個眼生的老頭,後來才從李素蘭的口中得知,該人就是一樓的新住戶。
等到大一下學期,她保持著每周末回一次家的頻率,開始頻繁遇見那個老頭。
有時是在小區門口,有時是在單元門前,但更多時候,則是在樓道里。
——紅棕的木門被推開一條縫,那雙渾濁而幽暗的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她。
像一隻瀕死的鱷魚,看見了它的獵物。
那眼神里的含義,不言而喻。祁紉夏只感覺自己被一塊骯髒的狗皮膏藥纏身,甩都甩不脫,只有遍體惡寒。
她和李素蘭隱晦地提了一嘴,但李素蘭顯然也想不到什麼好的解決方案,只能讓祁紉夏每次回家前給自己打電話,好讓她及時下樓來接。
所幸,半年前,老頭的兒子不知為什麼又將人接了回去,房子空置,很久沒有人入住。
但是就目前來看,這種難得的平靜,即將再度被打破。
從前,老頭從沒有主動和祁紉夏搭過話,今晚還是她頭一回聽見他的聲線。
這種突兀似乎象徵著對方的更進一步,也讓祁紉夏瞬間起了百分之百的警惕心。
她不動聲色地後退一步,冷冷地盯回去:「你有事?」
老頭的笑聲仿佛從喉嚨很深的地方發出來,乾澀得簡直需要上潤滑油:「好久沒見了。」
他把門推得更開,屋裡雪白燈光映在他身後,留下一道如同鬼魅的影子。「都是鄰居,要不要進來喝口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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