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反悔的餘地嗎?
他盯著天花板,頭一次覺得腦子不夠用。
夜裡漸漸起風,談錚住高層,雖然房子隔音做得很好,但總擋不住外頭的大風呼嘯,像濃縮了哀與怒的人聲。
談錚一夜未眠。
次日是周末,晨起時往窗外望去,雨勢比昨天還大,肉眼可見的一片潮氣。
這樣不適合出門的日子裡,談錚卻開車離開了家。
他要去另一個家。
車子停進車庫時,他只看見旁邊孤零零停了一輛奧迪A8。這是孟寧用的車,目的地基本上都是醫院。
這會兒雨倒是停了,經過長時間的雨水沖刷,院子裡的植物呈現出簇新的鮮嫩顏色,亮堂堂的,葉片如打了油一般,望之可喜。
談錚站在廊下,目光落在那棵石榴樹上。
石榴花已經開盡了,石榴果卻尚未結出來,一樹翠綠,只靜靜候著秋日果熟的佳音。
「小錚,你回來了。」
談錚兀自出神,不知何時,孟寧裹著披肩站在他身後,臉上滿是欣喜。
「媽,您怎麼下來了?」談錚連忙過去攙扶,「這天濕氣重,您當心著涼。」
孟寧笑著說:「我倒是覺得,入夏之後,精神好了不少。看著外頭驕陽似火的,心裡也舒坦。」
她順著談錚原先的視線方向看去,臉上的笑容不覺一滯,「在看這棵樹麼。」
見她神情忽轉黯淡,談錚頓時後悔,知道怕是觸及了孟寧的傷心事。
這棵石榴樹,還是他們家剛搬進這座宅子時,談競成和孟寧共同親手植下的,既是慶祝喬遷之喜,也是寄託家庭美滿的希冀。
說起談競成和孟寧的婚姻,最開始時,其實可謂門不當戶不對。
孟寧家境優渥,是時任黎川市長孟冬的獨生女,而談競成窮小子一個,固然有滿腔壯志,但在沒實現之前,不過就是空頭支票。
很多人都說,能得孟小姐青睞,是談競成撞了大運。
好在談競成的事業順暢,身價一路飆升,等到他帶著孟寧搬進這座宅子時,已經沒有人敢拿他和孟寧的家世差異說事了。
談錚的外公外婆前年剛剛辭世,遠在談競成病故後的第四年,孟寧深受打擊,好長一段時間臥床不起。
偏偏那段時間卻又正是談錚公司迅速發展的時候,平心而論,相比於談鈞和談銘,他回家的次數少了太多。
孟寧卻從未苛責過他。
談錚察言觀色,發現孟寧的臉色確比上次紅潤了不少,雖然說話聲音仍虛弱,但咳嗽已沒那麼頻繁。
他這才稍微放了心,沒把孟寧扶回樓上,而是攙她到客廳軟靠邊坐下,順手拿了毯子鋪在她膝頭,「這兩天刮颱風,我一會兒叫人仔細關好門窗,等到天氣轉晴,如果您身子沒什麼不適,倒是可以出去走走。」
孟寧執過他的手,「你這孩子,不能光顧著我,也要愛惜自己的身體才對。這幾天是不是工作忙?我看你都熬出黑眼圈了。」
談錚神色不太自然,避開孟寧的眼神:「是忙。連軸轉了幾天,沒怎麼睡好。」
「前幾天醫生上門,給我開了一副寧神安眠的中藥方子,我吃了幾次,覺得效果還不錯。」孟寧娓娓道來,「我讓廚房煎幾服給你帶回去,喝幾天試試效果。」
孟寧的手涼,談錚卻也沒好到哪去。兩人隔得近,他清晰瞧見母親眼尾的紋路,莫名心驚。
「媽,」談錚開口時,似在心裡斟酌過千萬遍,「您能跟我講講,當年您是怎麼和我爸走到一起的嗎?」
孟寧一怔。
她深知家中三個兒子各自的秉性,無論從哪個角度看,談錚都是最不可能問出這個問題的人。
除非碰上了什麼事。
或是什麼人。
「我和你爸爸……」再度提起談競成,孟寧難掩眉間短暫的失神,「其實也是校園戀愛。當年我們都是學校合唱團的成員,有次坐車去市里比賽,我暈車難受到不行,是他坐在我旁邊照顧我的。後來自然而然就有了交集,一來二去,就在一起了。」
孟寧的描述,合乎大多數產生於大學校園的戀愛,青澀而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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