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奶奶。
祁紉夏彎腰下去,像是背上背負著千斤之重的擔子,鞠了一個長久的躬。
我辜負了您的教誨。
……
「嘖,晦氣。」
幾步之遠,趙瑞儀的一聲輕嗤,清清楚楚地傳進祁紉夏的耳朵。
她慢慢直了身體,卻再懶得分神過去,對著遺像,又鞠了一躬。
作為家屬,祁建洲領著趙瑞儀和兩個兒子,站在靈堂里接受來往賓客的弔唁和安慰。
祁越昨天才回國,時差還沒有倒過來,臉上是藏不住的困意,只是礙於場合,強自忍著。聽見自己母親的冷笑,他並無什麼表示,瞥見祁建洲往他的方向看過來,連忙吞下一個呼之欲出的呵欠。
「像什麼樣子!」祁建洲沒錯過他的表情變化,斥了一句,「這才多久,就站不住了?」
祁越硬忍著沒還嘴,咬牙站直了身體。
祁建洲轉回頭,對著鞠完三個躬的祁紉夏說道:「這裡人多眼雜,你差不多回去吧,給別人看到,我也不好解釋。」
他說的自然是祁紉夏的身世。
對外,祁建洲自始至終都宣稱自己只有兩個兒子,祁紉夏的存在,是個無人知曉的秘密。
祁紉夏沒反駁。
她早料到會是如此,就算祁建洲不說什麼,她也無法做到和他們和平地共處一室。
尤其是祁越。
她走到館外,尋了條長凳坐下。
地上塵土很大,少頃就給鞋面上覆了一層灰。上午時候,太陽躲在雲翳里不肯出來,天氣陰沉得似乎下一秒就將迎來風暴。
祁紉夏低頭出神,恍然間,魂魄和身體似有分離的趨勢。
不知過了多久,隨著腳步聲漸近,一雙黑色鋥亮的皮鞋,出現在她的視線範圍里。
抬頭之後,祁紉夏看見了祁越。
「就知道你沒走。」祁越今天穿了一身黑色西裝,居然也有人模人樣的正經,「聽說你分手了?真是可喜可賀。」
話卻不是人話。
他一靠近,祁紉夏本能地進入了備戰警戒的狀態,開口是連自己都驚異的冷靜:「托你的福。看清一個人的本性,對我來說未必是壞事。」
祁越輕笑一聲,純把她的話當做自欺欺人的精神勝利:「都這時候了,還嘴硬呢?我可告訴你,當初我絕對沒有強迫你前男友打那個賭,你自己掂量掂量。」
這句亦真亦假的話,祁越說得問心無愧。
雖說確無強迫,只有利誘,但他到底沒有按著談錚的手簽字畫押,答應與否,全憑談錚一句話的事,總怪不到自己頭上。
儘管做好了維持體面的心理建設,聽見這話,祁紉夏的臉色還是在極短的時間裡沉了下去。
她自己想開是一回事,祁越專門指著她的傷處戳痛是另一回事,她已經夠倒霉了,憑什麼還要像個小丑一樣供人取樂?
「祁越,我警告你,說話放尊重點,」她眼裡隱隱冒火,「真要在這裡鬧起來,你以為害怕丟人的,是我還是你?」
祁越怎會聽不出她話中深意——
今日能來現場悼念祁佩芳的,要麼是祁家親朋,要麼是往來甚密的合作方,祁紉夏要是在他們面前冒了頭,恐怕會激得祁建洲當場心臟病發作。
想到這裡,他竟然也只能強咽下上句話的悶虧。
不過他旋即就用另一件事為自己找回面子:「我爸說了,今天你來,禮已經盡到,今後和我們家,就徹底沒有瓜葛了。別想著再打著什麼人的旗號進我們家門,否則有你好看。」
祁紉夏反唇相譏:「你家是什麼風水寶地麼?收一收妄想症吧,就算你們跪在地上求我,我也決不會踏進去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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