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祁紉夏的問題,他的唇間居然拱起一絲微笑。
「新遠,是我一手創辦的,我用心血澆灌它成長,它必須姓祁。我本想讓兩個男孩子接我的班,可惜越越和辰辰沒這個福氣。」
「我祁建洲沒有別的孩子了,只有你——」他霍然站起,居高臨下地俯視,「只有你,祁紉夏。」
此話說完,室內一片死寂。
祁建洲和祁紉夏兩人,一站一坐,高低錯落的態勢里,藏著肉眼可見的涌動暗流,似水火相逢。
祁紉夏覺得,不是自己的聽力出了問題,就是祁建洲的腦子有什麼毛病。
「你要讓我接班公司?」
說出這幾個字時,她甚至沒忍住笑了兩聲,「祁董事長,你為什麼會有這種不切實際的想法?」
對於她的哂笑,祁建洲的表情冷如黑鐵。
「但凡能有別的選擇,我都不會來找你。」他深深吐出一口氣,肩膀隨著動作卸力,徐徐往下沉,「我說過,新遠,只能姓祁。」
干係如此重大的事情,竟被他說得像是菜市場買賣一般,祁紉夏只感到匪夷所思:「你憑什麼認為我會接受?」
她當然沒那麼高尚,面對別人上趕著送過來的地位和財富,要保持住氣節並不簡單。但祁建洲開出的條件,實在過於驚悚——新遠這種規模的企業,豈是能說讓就讓的?
「你有什麼理由不接受?」祁建洲反問,「別和我說什麼大道理,那都是哄小孩玩的。你現在之所以會產生這種可笑的猶豫,除了對我的排斥,只有一個原因。」
他頓了頓,加重語氣下了結論:「那就是你沒享受過權力帶來的滋味。」
祁紉夏一怔,不由自主地被他的話帶了進去。
權力。
一個看起來多麼高不可攀的詞語。
竟也有和她產生聯繫的一天?
「你知道那是什麼感覺嗎?」他發揮出談判桌上循循善誘的本事,「有很多人,都將會以你的喜惡為喜惡,你的標準,就是別人的標準。」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你自以為清高,可也許只要稍微花點錢,就能買走你的尊嚴。利益能撬動的東西,可太多了。」
那一刻,祁紉夏說不上自己的感受。
既往所學告訴她,祁建洲的話里全是虛偽,每個字都散發著一股腐朽的氣味;但現實里,她竟然不得不承認,他說的不假。
至少,就在不久之前,她已經上過鮮血淋漓的一課了。
儘管如此,她仍在做最後一絲掙扎:「你讓給我的權力,還能叫權力嗎。」
祁建洲聽出她的口風鬆動,微微笑道:「這個過程當然沒你想的那麼簡單。在我真正放手之前,你必須經過一段時間的鍛鍊,在此過程中,如果我覺得你不合適,隨時可能改變主意。」
祁紉夏垂著眼眸思索。
「我會先向外界公布你的存在和身份,然後,你需要換個環境,換個專業,一邊讀書,一邊學習如何處理公司事務。回來之後,進入分公司歷練,讓我看看你的真本事,再做定奪。」
「你要我離開黎川?」祁紉夏敏銳地察覺到他的深意,皺起了眉頭。
「是,如果你想帶上誰,我沒有意見。」祁建洲聳了聳肩,「法律上的一些問題,楊旭會和你談,你可以信任他。」
祁建洲是天生的商人,如何開具條件、達成合作,初出茅廬的祁紉夏遠沒有他那麼精通。
撂下最後這句話,他便坐回了原位,翹著二郎腿,像個耐心而嫻熟的獵手。
秘書仿佛通曉什麼讀心術,在他說完話的幾秒之後,敲開辦公室的門,為祁建洲送來一杯熱氣騰騰的茶。
透過杯口裊裊的白霧,祁紉夏認真打量著祁建洲的面孔,試圖從中嚴絲合縫的冷靜和淡然里,找出一絲正常人該有的表情。
「我很好奇,你就不為你兩個兒子的死感到傷心嗎?」
祁建洲吹了吹氣,「難道只有哭天搶地,才叫做傷心?」
他抬眼,和祁紉夏的視線對上,卻不像在看她,「忘了說,恰當地割捨掉某些情感,也是獲得權力的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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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新遠大廈的時候,外頭正起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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