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往屋裡瞥了眼,「媽還沒回來?」
談錚逕自去倒水,「我明天去接。」
「談銘呢,沒和你一起?」
「小銘說今年回不來。」
談鈞走進了客廳,自顧自坐下,「他孩子上周剛出生。」
談錚站在廚房的背影有輕微的僵硬。
「恭喜他。」他握著玻璃杯,垂眸於杯口的一圈白色霧氣,「你我也是當伯伯叔叔的人了。」
「叔叔?」
談鈞冷笑,「你當年要是不插手我和鍾意,也許能更早當叔叔。」
這話一出來就有劍拔弩張的意思。
談錚沒忍住嗤笑,慢慢走回了客廳里,在談鈞面前站定,「如果你覺得,檢舉你那位未來岳父貪污受賄,是你和她之間感情破裂的導火索,那我只能抱歉地說一句,你很活該。」
談鈞的額頭瞬間冒了青筋,霍然站起來。
「難道不是嗎?!我的事業、我的婚姻,一切都即將步入正軌,難道不是你談錚,親手把我的未來給毀掉了嗎?!」
談錚扯著笑,眼神里溫度驟降,「以彼之道,還施彼身而已。你和談銘,跟我從小不對付到大,幾年前,如果不是你們率先發難,我也不會這麼快對你們動手。」
「不擇手段限制我的人身自由,欺騙我當時的女朋友分手……談鈞,但凡我當時有一點手軟,被徹底毀掉的,就是我自己。」
談鈞眼裡一片陰翳。
時值初冬,院子裡的許多草木已經凋零枯敗。自從孟寧遷居療養院,花匠上門的頻次也隨之減少,原本欣欣向榮的前庭小院,呈現出一種疏於打理的蓬亂,更添蕭索。
松嶺的生活條件,顯然不能和黎川相提並論,相比於幾年前離開時,談鈞整個人都消瘦了一圈。
他自以為鬱郁不得志,唇畔逐漸累積下來兩道深刻的紋路,周身氣質陰沉得像蓄雨烏雲,隨時都要在沉默中爆發。
「好,好……」他怒極反笑,「願賭服輸,我無話可說。不過小錚,你自己看看公司到你手上之後的樣子,你又究竟贏在哪裡?」
「聽說,要不是你那位前女友大發慈悲幫了你一次,今年的財報恐怕都不能看了吧?」
孟寧不在場,他們對彼此的敵意更是藏都懶得藏。談鈞諷刺人的功力分毫不減,字字正中談錚的死穴,兩句話說完,談錚的臉色已經難看到了極點。
「你怎麼有臉提她?!」
談錚慍怒不已,「我一直以為,我們之間的矛盾,絕不應該蔓延到無辜人的身上,可你,莫名其妙地就把她也牽扯進來,是何居心,不用我多說吧。」
談鈞卻不以為然:「你有沒有搞錯因果關係?先把她扯進來的,難道不是你談錚本人嗎?你還真以為,只要我不參與進來,你們就能相安無事直到後來嗎?」
他輕蔑地笑了笑,「醒醒吧。明明就是你先用謊言把人騙到手,這會兒倒是裝起正人君子了。小錚,你不累嗎?」
千言萬語堵塞在喉,談錚竟然發不出一點聲音。
對於談鈞的話,他有一百萬分的牴觸,卻奈何不住腦海中留存的一塊理智角落,低語告訴他——
談鈞說的,就是事實。
他終於明白,自己長久以來無法完成的邏輯自洽,不過是一場空槍膛的無效演習,硝煙一起,就會兵荒馬亂。
他第一次接不住談鈞的話。
*
談競成的墓地,在黎川市最大公墓的一個僻靜角落。
當年他走得意外,沒有做任何身後事的預案,還是由孟寧做的決斷,擇了這一處,安放談競成的骨灰。
談錚在第二天上午,從療養院接回了孟寧,回到家中稍作休整,便和談鈞一起,前往墓地祭拜。
一路上,兄弟兩人假作昨日無事發生。談錚開車,談鈞和孟寧坐在後排,二人鎮定自若地隔著距離交流,時不時詢問孟寧,車上的溫度是否合適。
孟寧的白髮不算太多,只是整個人掩不住一種深入骨髓的疲態。算年紀,她如今已逾花甲,在療養院裡屬於自理能力尚可的一批,但對外界刺激的反應卻明顯減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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