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一直是笑容,顯得他粗魯的動作也不算特別失禮,反而是玩笑一般。他鬆手拍拍羅逾的肩膀,拍得他身體一仄,然後說:「建德公怎麼會死的?」
羅逾呼吸略微粗重,說話倒還平靜:「上吐下瀉,體虛不耐,有沒有及時延醫用藥,就亡故了。」
皇帝笑道:「怎麼會上吐下瀉呢?若是時疫,你們不是好好的?若是受涼,難道門窗竟然會沒有關?」
羅逾道:「前幾日臣進去送飯,因著裡頭氣味太大,是忘了關閉窗戶。而且——」
他好像也不怕擔當責任,淡然說:「也怪臣好心辦了壞事,見裡面這人骨瘦如柴,怕他餓斃了,恰好我那裡有吃不掉的烤羊排,就分了些給他。哪曉得他就開始吐瀉了。臣一來不懂南方人的身子骨原來還會這樣的不耐受,二來也不知道這個人原來就是建德公——」
他突然眸光勁厲起來,居然敢直視著皇帝楊寄氣場極足的眸子,笑中帶著一些嘲諷的感覺:「原本實在不知道他特別的身份和常年喝粥的原委。」
那嘲諷感轉瞬即逝,羅逾低頭伏罪一樣,聲音柔中帶著恐懼:「所以臣大錯而特錯,請陛下重重責罰!」
皇帝心頭的火「蹭蹭」往上漲,但人家有理有據,又是客人的身份,難道還真的問責他的一片「好心」?
皇帝回頭厲聲喝道:「負責給建德公送飯的是誰?!」
一個小宦官連滾帶爬地出來,跪在皇帝面前篩糠似的抖,連話都說不囫圇:「陛……陛下……奴在這……這裡。」
皇帝問:「誰讓你支使太子的伴讀、西涼丞相的兒子給建德公送飯的?」
小宦官死也不敢交代出楊盼來,繼續在那兒磕磕巴巴:「奴……奴……奴……是羅郎君……自己要去送的……」
「你呢?你就樂得自在,職責也不要了?!」皇帝暴怒,一腳跟揣他肩膀上,頓時把人踹了個四仰八叉。
「行!」皇帝點點頭,咬著牙根說,「你要舒服自在,現在叫你舒服自在個夠!——來人,拖出去重責四十板!以儆效尤!」
躲在輦車後頭的楊盼差點叫出聲來。她倒抽氣的聲音大概被皇帝聽見了,皇帝重重地一聲咳嗽,怒沖沖道:「再不服氣,就加倍地打!」
楊盼知道這咳嗽是提醒,這話也是說給她聽的,她也知道皇帝本來就有以「問責」來「卸責」的意思,這小宦官自然是頂罪的炮灰,倒霉的替罪羊。她特感對不起他,雖然明知道這時候就應該殺伐果決,敢於犧牲這些卒子,但是心裡還是止不住的愧疚、難過,恨不得跳下車去說:「阿父,這板子該打我!」
但是不能。
皇帝有皇帝的用意在,而且,他也說好了不會要人命。
楊盼咬著嘴唇,聽著外面一聲聲竹板敲擊皮肉的脆響和小宦官尖銳的嚎哭、求饒。
好容易打完了,楊盼偷眼從御輦的窗簾縫裡往外瞧,瞧見小宦官袍子下半截血糊糊的,打得真不輕!頓時又難過起來,也加倍地惱恨始作俑者羅逾。
而羅逾始終垂首站在那裡,俊朗的面孔隱在綠楊樹蔭中看不清表情。
打完小宦官出完氣,皇帝的眸子又瞟到羅逾臉上,說:「不管你有多少理由,人是因你而死。臨死的收殮,就請你幫忙吧。」
地上那具屍體,本來就惡臭無比,現在又是遍身的吐瀉污物沾染著,跟從糞池裡撈出來也沒有兩樣。
皇帝仿佛渾然不知羅逾的潔癖,丟下一句:「清水、皂角、手巾、梳子,還有收殮用的白布,喏,全數給他,不許遺漏。」<="<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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