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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間都以為,當了皇帝,必然萬事如意。其實人生不如意事十常八九,朕也不能免俗。」

嫻貴妃小心問道:「誰讓皇上不如意,皇上還不辦他?!」

乾隆笑一聲道:「自然要辦,不然,這些張狂文人自命『清流』,把我大清當做的昏君黨臣一般,竟要逼到我頭上來了。」

「還有誰這麼膽大妄為?」嫻貴妃隨口道,隨即發覺不對,忙道歉說,「臣妾糊塗了,軍國大事,本不該臣妾過問。只是心裡氣不過,一時失了口。」乾隆的臉色在黑暗裡看不清楚,只是含含糊糊道:「你放心,朕御極十數年,當皇孫時就蒙皇祖親自教導,國家政事也瞭然了幾十年,不怕他們翻天。」

過了一會兒又問:「你哥哥是江南巡撫?」未等嫻貴妃回答便自答道:「是的,尹繼善在兩江做得很好,改日調到直隸,你哥哥倒可以升擢了。」

嫻貴妃心頭一喜,斟酌著說道:「臣妾的哥哥做得如何,臣妾也無法過問,總是皇上心裡明鏡兒似的,總不會錯。臣妾蒙皇上青睞,卻不想外人說什麼閒話。」乾隆的聲音帶著淡淡的笑意:「你現在謹小慎微得過了。我自然知道你不會弄權。朕的後宮,也不會出寵嬖弄權的事。若說怕人家閒話,朕就不敢用傅恆高斌了。」

嫻貴妃心頭又有點酸:傅恆是皇后親弟弟,他寵信國舅也就罷了。高斌只是貴妃的椒房親眷,而今高貴妃都歿了多少年了,高斌連著他兒子依然寵信不衰。而自己,一門微寒——又謹小慎微個什麼勁?正想著,乾隆的手從被窩中伸了過來,在她滑不留手的皮膚上上下遊走了幾回,嫻貴妃覺得臉忽的熱辣起來,輕聲道:「皇上……」

「請皇上保重龍體。」聲音已是從喉嚨口裡發出的了,到最後幾乎聽不見,只剩微微的呻吟壓抑不住流溢出來,細語呢喃愈使人心醉。

雲雨之後,乾隆又睡著了,直到卯初二刻才被叫醒。依例御門聽政後,便是各部的「叫起」,起先都是軍機處,然而訥親被殺,傅恆、兆惠、舒赫德出征,張廷玉年老體弱裝聾作啞,剩下的幾個資歷又淺不大則聲,乾隆便覺得厭倦,談了些大事吩咐擬旨之後,乾隆道:「朕循例下詔求直言,開御史試,原是有從善如流的意思,偏生有些不安分的以為朕畏懼清議,便要變天。昨兒個有個參加考試的編修,妄言國政,嫌朕『軫域太分』,竟是要罷免我們滿人,獨尊他漢人才叫合意了。」他擲下一本卷子,道:「你們瞧瞧他譏刺朝政的本事吧。」臉上已經帶了三分怒容。

為首的軍機大臣是張廷玉,他是三朝老臣,資歷最深,在雍正朝尤受重用,竟破格配享太廟;然而到了乾隆朝卻頗為皇帝所忌,早年與鄂爾泰爭鬥,已落了下風,這兩年名為「清心寡欲」,畢竟在朝多年,凡事資格太老,求教者太多,也總有點賣弄資歷的意思。因他已經上表請求致仕,所以故意做出漠不關心的樣子,草草一看,便交給下首的汪由敦。

汪由敦也是漢臣,細細看看這份答卷,先看署名「翰林院編修臣杭世駿」,默默沉吟,記起雍正年間杭州仁和是有這麼一個舉人,當時才稱一時,名噪天下,乾隆元年又中博學鴻詞,當時就點了編修。沒想到時隔十多年(2),還在編修的位置上,為人處世可見一斑。再看正文,最觸目驚心的是這樣一段:「意見不可先設,軫域不可太分,滿洲才賢號多,較之漢人,僅什之三四,天下巡撫尚滿漢參半,總督則漢人無一焉,何內滿而外漢也?三江兩浙天下人才淵藪,邊隅之士間出者無幾。今則果於用邊省之人,不計其才,不計其操履,不計其資俸。而十年不調者,皆江浙之人,豈非意見軫域?」汪由敦也是「文學之臣」,素來惜才,覺得這個杭世駿語氣中雖有些狂傲,也不到譏刺朝政的程度,只是皇帝心中滿漢分界太明,為他求情無異於引火燒身,自己犯不著無端惹事,把卷子又傳了下去。

大家都不說話,乾隆便有點不悅:「朕命交部議處,按例,應該擬什麼罪?」

張廷玉為班首,自然頭一個發言,說道:「後生小子,自命有才,實則無行。皇上權衡人才,自有聖心獨到之處,國家掄才選吏,豈容這等跳樑小丑多嘴。」說了半天,似重就輕,加之他其實對乾隆當年寵信鄂爾泰而打壓自己已經很不舒服,如今又對乾隆重用傅恆而故意略過自己亦不滿意,怨望之心,不時流露出來,乾隆聽了臉色便不怎麼和善,冷冷一笑,目光瞥向其他幾人。

汪由敦狠狠心道:「懷私妄奏,部議的自然是死罪。」

新進軍機不久的武英殿大學士來保(3)卻朗聲道:「杭世駿本是無知狂生。皇上不必與他計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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