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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著他的側影,不知怎地愣住了。原先想的許多東西一下子成了團漿糊。

而慕恆偏了偏頭,舉杯對我道:「過來吧。」

我嘆了口氣,朝他走過去,也坐在那塊石頭上,端起那杯酒一飲而盡。

慕恆給我滿上,我又飲盡,如此三四杯,兩人依舊無話。

一壇酒喝完,他不再給我倒了,眼睛只看著湖水。過了一會兒,我終於忍不住,問他:「你這是為什麼呢?」

慕恆也不看我,道:「不為什麼。」

先前和他同車進京的時候,覺得和他很近。如今卻覺得遠了。我又嘆了口氣,另開一壇酒。

他這才轉過臉來,道:「記得小時候,你常常跟在大哥身後,戴著個面具,將什麼都遮住了。其實我一直不喜歡你,不是因為秋紅,而是覺得,你總是興高采烈,雷厲風行,這些卻不像是真的。」

我面上神色一僵,轉開臉去,問:「怎麼突然說這個?」

「現在也不開心罷。」他已然微醺,吐字略有不清。

「王爺你閉門不出,朝中風言風語的,我這個九門提督,能當得痛快嗎?」不知怎的,被他這麼一說,我心中突然湧起一陣異樣的情緒,只得就著酒罈喝了一大口,將那波瀾生生按了下去。

兩人悶頭喝酒,又是一陣沉默。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慕恆清俊的臉上,暮光一點點撤去了。朦朧的月色開始映在水面。

「聽說你只見了白師父的遺體一面,便要底下的人操持他的身後事了,」他已然半醉,轉眼看向我,「我也沒進宮守孝。近來總是想起鳳宵那夜,想許多年前那個雪天。我終究還是辜負了父皇吧。」

我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眼睛已經酸痛。這些天心上像是有根弦緊緊繃著,被他這麼一說,幾乎斷掉。

我不言,抿唇平復心情,而慕恆掃了我一眼,道:「別撐著了。」

「早知如此,不如當初死在澤水夜船之上,」半晌,終究還是忍不住,囁嚅,「何必回來趟這渾水。」

慕恆朦朧醉眼一眯,低低嘆了聲,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我也灌了自己一口酒:「走之前,老頭子說要同我飲酒送別,我卻不耐煩,急著回東宮和兄弟們擺告別宴,他不知說了多少好話,才留我喝一杯。他親手做了我最愛的小菜,我也沒動筷子,只顧著瞧時間,嫌他囉嗦,急躁地催他把話說完。他問我,你是不是還恨我逼你吃帶毒藥的飯食?我當時煩躁,口不擇言,說,當然恨。我說,這些日子外頭又進了美人冊給太子爺,我這一走,回來他說不定已成婚了。我是個女子,我本可以成為那冊上的一張,可我現在算什麼,你為了大權不旁落,讓我成了這個男不男女不女的樣子,你說我恨你不恨?

這些都不是真心的,我只是被他纏得煩了,刺他幾句,我只是心裡有火,就往他身上撒。我當時急著脫身,是心裡覺得他總會在的,不管我此去多久才回來,他總會在的。可是,這就成了最後一句。我出門前對他撒的這些火,竟成了我對他說的最後的話……不知道老頭子沒等我回來,就刎頸自盡,是不是還在怪我。」

慕恆默默無言,我微醺間,覺得自己可笑,將壇中酒一飲而盡,抬頭任帶著桃花香氣的夜風吹到我臉上。

「你想知道我為何閉門不出?」他終於開了口。

「當然。」

「我從前是最果斷的人,但如今卻開始猶豫。聽說人有了在乎的東西,就會變得畏手畏腳。國相催我許久了,我仍舉棋不定,大概,真的是因為放不下吧。」

「王爺放不下什麼?江山?帝位?榮華富貴?」我趁著酒勁,把一切都挑明開來。

「都不是。」他突然迴轉頭直直看我,眼神灼熱得讓我心驚。

「是一個人。」他這麼對我說道。

我一愕,愣愣地望著他,心想,不是又要提秋紅了吧……

「蕭遙,別再對我講傷心事,」卻聽慕恆的語氣一改從前的冰冷,帶著酒醉的含糊,在這浸滿花香與酒香的夜裡,變得纏綿而溫柔起來。他喃喃道:「你重傷那夜也是。你一說,我的心都要碎了。」

若不是親耳聽到,我打死也不會相信,慕恆會說出這種話來。

我似乎覺出了什麼,卻又不敢細忖,只是避開他眼光,一時心跳如擂鼓。都說酒後吐真言,可慕恆這……這估計是瘋了。

我猛地站起身來,道:「小王爺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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