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猶豫中間,逢星又說了句:「想必姑娘這一路為保護主子吃了不少苦,但如今你們已經到了皇上跟前,沒什麼好怕的了,將劍放下吧。」
我別無辦法,唯有借坡下驢,笑道:「公公說得對,小女子愚鈍。」便解下了劍,遞給逢星。
那邊一笑,終於轉身,將門打開了。
一股淡淡的香味首先撲面而來,這是慕恆慣用的薰香。這氣息讓我一怔,竟瞬間想到了在桃樹下飲酒的那一晚。我的劍砰然落地,而他擁上來,身上的味道將我包圍。
一晃神後再抬眼,卻未見到這香氣的主人。這是個寬闊的屋子,說是議事廳,不如說是書房。一進門,我先是看見牆上的幾幅字畫。畫下有一張長桌,放著幾盆花草,長桌前是一張方桌和幾個椅子,現下有個太醫正提著藥箱坐在椅子上,見我們來,趕忙站起,向那不省人事的瘦子迎去。
屋子的左邊有一張大書桌,上頭放了筆墨紙硯和許多奏摺,書桌後有個空椅子,椅子後則是一個放滿了書的紅木書架。這書架是做屏風用,後頭還有一些,想必是慕恆休憩的地方。
屋子裡本來有五六個丫鬟公公伺候著,又有七八個侍衛隨著我們進入,進來後就貼著牆根,隔一段站一個人,握著劍柄,身子挺直地立在那裡。
我跟太醫扶著瘦子坐下。太醫邊給他把脈,邊從藥箱裡拿出個小瓶,放在他鼻子底下,讓他嗅著,我怕瘦子醒來壞事,正想託辭讓太醫停手,便聽見逢星在書架後稟告:「皇上,人我們已經接來了。」
沒聽到他回應,只是腳步聲多了一對。我背對著那邊,心弦緊繃,也忘了管太醫動作,只抑著自己不去抬頭看,不一會兒,只聽見椅子響了一聲,是慕恆坐下了。
「周太醫。」簡短的一聲。仍舊寡語。
太醫已然會意,放下藥瓶上前兩步道:「這位貴人面黃肌瘦,氣血兩虛,此次昏厥大約是長途跋涉太過辛勞,又缺衣少食之故,不礙事,只需調養罷了。」
「何時能醒?」
「這……」太醫猶豫著,突然問我,「姑娘,貴人是何時昏睡過去的?」
我想了想,只好轉過身去,回他:「就在方才。」
「抬起頭來。」我話音剛落,就聽慕恆出聲。
我暗道糟糕,但當下也只好照做。
透過眼前這層薄薄的紗,那人只是個潔白的影,籠著一層光似地,端坐在那裡。他不說話,這麼定定地望著我,讓一屋子的人都屏著息,一動不敢動。
「摘下……眼紗。」他喉嚨好似有些哽,這幾個字說得艱難。
我依言,將手伸到腦後,把綁起的結解了,那紗便垂落在地。與此同時,慕恆的輪廓一下清晰起來。
他憔悴了一些,眼窩更深,顯得那雙眼漆黑莫測。此刻他嘴唇緊抿,胸膛起伏著,緩緩站了起來,眼睛還死鎖著我不放。
我心裡刺痛了一下,恨意隨即滔滔而至。
就是這個人。是他欺騙我,耍弄我,將我陷入絕境中,要我從最高處跌下,幾乎粉身碎骨。去歲離京之前,一切都是好的,都是這個罪魁禍首,害我失去一切。
我說過的,他欠我這條命,我要討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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