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什麼,我只是……需要一點時間。」瑟洛里恩深吸了一口氣,「我七歲那年,媽媽帶我去王宮外參加了一場婚禮——話雖如此,其實我們並沒有收到邀請函,所以媽媽只是拉著我的手,在一個高高的山坡上眺望婚禮現場。」
他撫摸著粗糙的樹皮,慢慢陷入了回憶:「新郎新娘親吻了彼此之後,樂隊開始演奏,雜耍演員玩起了噴火,所有的客人都在跳舞,享用宴席上的美食。我當時餓極了,想問媽媽能不能過去討要幾塊餡餅……可當我抬起頭時,卻發現媽媽悄無聲息地哭了。」
「我不明白媽媽當時為什麼要哭,也沒有去問,滿腦子只想著安慰她,讓她不要難過,但媽媽說這不是難過,而是高興。」
說到這裡,瑟洛里恩不得不停了一會兒,將舌根分泌的苦澀咽回去。
「自那之後,我度過了童年中最快樂的一段時光。媽媽無微不至地照顧我,關愛我,每天都給我梳頭,講睡前故事,陪我一起看日出和日落。無論我講什麼雞毛蒜皮的小事,她都聽得津津有味,而且每天都有麵包、燻肉和乾酪可以吃。」
「突然有一天,媽媽給了我一點錢,讓我去集市里玩。於是我高高興興地逛了一個下午,等我回到王宮的時候,卻沒能像以前一樣在廚房裡看到媽媽。我到處找了很久,可整個王宮裡都沒有媽媽的蹤影……最後,我在這裡看到了她,吊在樹上,雙腳懸空,已經停止了呼吸。」
希瑟握住了他的手——就像之前一樣,仿佛想要通過這個動作給他一些溫暖與支持:「是因為那場婚禮嗎?」
瑟洛里恩點了點頭:「我是在媽媽死後很久才知道這件事的。她有喜歡的人,一個同村的小裁縫,對方也喜歡她,他們想攢錢在王都開一家裁縫鋪……但後來發生的事情你也知道。媽媽不敢告訴他實情,但也不想欺騙他,何況她肚子裡還懷著我,他們最後就這樣失去了聯繫。」
說罷,他沉默了片刻,問道:「抱歉,希瑟,現在這麼說可能有點晚了,但是……你能再陪我去一個地方嗎?」
「當然。」她吻了吻他的額頭,「我會陪你去任何地方,瑟里。」
王都里有不下十家裁縫鋪,但只有一家是他要找的。
在前台負責招呼客人的是裁縫鋪的老闆娘,一個棕色頭髮,有著很深雙眼皮的中年女人,聽到門口的鈴鐺作響,她甚至懶得抬頭,只是不耐煩地沖他們甩了甩手:「太晚了,店鋪要打烊了,你們明天再來吧。」
希瑟將一枚銀幣放在桌上:「我想有些事情是可以通融的。」
看到那枚銀幣,對方就像是打盹時被雨淋到的野貓,一個激靈清醒了過來。
「當然!當然可以!」她的態度立刻熱情起來,「不知道兩位貴客想要定製什麼呢?」
「我的同伴需要一件短披風,春夏季用,但布料不要太薄,他經常看書到很晚。」可能是不想多花時間解釋「是的,我們是夫妻,我是妻子,他是丈夫,我知道我比我的丈夫長得高」之類的蠢問題,希瑟乾脆模糊了稱呼,「請把我們的訂單列為第一優先,錢不是問題。」
聽到她的話,老闆娘舔了舔嘴唇:「既然您這麼說的話……當然了,我們是不會隨便亂加錢的,事先肯定會跟您說清楚。二位可以先去裡面的房間,我丈夫會給您的同伴量尺寸的。」
他們順著老闆娘的指引走進了另一個房間,裡面坐著一個身材消瘦的中年男人,略微禿頂,鬢髮有點發白,脖子上掛著一條長皮尺。瑟洛里恩不太記得對方年輕時的長相了,只記得他叫克萊辛爾。
房間的隔音很差,對方可能聽到了他們在外面的對話,所以對於這個時間點還有客人進來並不意外:「您喜歡什麼顏色的……」
然而在抬頭看見他的剎那,克萊辛爾似乎愣了一下。
「噢,實在不好意思……」對方有些難為情地抓了抓頭髮(解釋了他的發頂為何會日漸稀疏),先前那種客套又疏離的感覺霎時煙消雲散,「您長得很像我認識的一個人,請問您認識奈拉嗎?」
奈拉……瑟洛里恩的心跳停了一拍,那是他媽媽安奈拉的暱稱。
有那麼一會兒,他很想讓對方知道媽媽當年的遭遇,想讓他知道媽媽其實沒有辜負他,她一直深愛著他,可惜命運對她太過殘忍……
然後呢?
激起克萊辛爾對年輕時戀人的懷念,讓他現在的妻子心生芥蒂……這就是他想要的嗎?讓一個原本美滿的家庭出現裂痕?說到底,克萊辛爾並沒有對不起媽媽,他等了她很多年才終於選擇放棄。
「抱歉,是我多想了……二位一看就是貴族出身,怎麼會認識一個平民姑娘呢。」克萊辛爾不由得苦笑,「請原諒我先前的冒犯。」
瑟洛里恩張了張嘴,但實在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反而是希瑟開口問道:「我的同伴真的和那位女士長得很像嗎?」
對方的語氣頗為感慨:「是的,至少有七八分像,只有發色完全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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