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方月面無表情踩了他一腳。
隔著冬天拖鞋,沒什麼痛感。裴祈低頭看了眼手里的花,懶淡地問:「又當賊了?」
「只是這盆開得太好,帶過來給你看看。」沈方月伸手,「還我。」
裴祈偏過身躲了一下,朝房間偏了下臉,示意她自己先進去,自己抱著那盆花去了樓頂。
裴祈家的樓頂已經不是荒廢的花園。從初二起,沈方月時不時就會從自己家抱一些花花草草過來。
她第一次帶過來的是一盆淡紫色的鬱金香。沈方月的臉半掩在花後,叮囑道:「你一定要好好養它噢。」
裴祈當時滿臉不樂意。
不樂意地接過花,不樂意地花一下午的刷題時間清理了髒污的樓頂,不樂意地,每天上樓澆水。後來沈舟山那一批養的鬱金香都枯萎了,裴祈樓頂那一株還熱烈地開著。
裴祈把那盆花擺好,抬頭,看見對面正一臉心疼看著那盆百合的沈舟山。
「叔叔好。」
沈舟山和藹地「哎」了一聲,想跟對方商量能不能換一盆花:「小祈,那盆花——」
「我很喜歡。」裴祈站直,說。
「……啊。」
「謝謝叔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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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城的冬天多雨。夜深人靜,窗外淅淅瀝瀝下著細小的飄雨,書桌上的檯燈被調到最亮,房間裡是筆尖觸紙的沙沙聲,和裴祈清淡的嗓音。
這不是裴祈第一次給沈方月講題,初中的時候,裴祈就經常給沈方月開小灶。那段時間,沈方月的數學成績肉眼可見地好了許多。
直到某次,兩人一起寫作業的時候,裴永恩突然回家了。
那時裴祈不讓沈方月出房間,她在房間裡隱隱約約聽見裴永恩在罵:「小小年紀就抽菸,我看你就是找揍!怪不得最近成績掉得這麼厲害,競賽都只能拿個二等獎,你看我不揍死你,我上次放家裡那隻高爾夫球桿呢……」
沈方月衝出房間,在裴永恩和裴祈都愣怔的時候,抱著玄關牆角那隻高爾夫球桿跑回了自己家。
後來是葉婉帶著她去還的杆子。裴永恩言笑晏晏,說沒有關係,還伸手想摸沈方月的頭,被沈方月一個矯健的箭步躲開了。
沈方月至今都想不明白,對街坊鄰居都溫和客氣的男人,為什麼面對自己的親兒子就要這麼凶?
事後葉婉給沈方月請了一個家教,讓她不要再去找裴祈講題了。沈方月本來不肯,葉婉又說:「小祈自己也還是學生,你不能總是占用他的學習時間。」
沈方月想到裴祈那次沒發揮好的競賽,一臉難過地答應了。
後來因為相處得不好,請來的家教也並沒有待多久。
其實班裡的同學都不太愛找裴祈幫忙講題,因為他吃得太透,講題時總是會無意識省略去好多解題步驟,聽得人一知半解,回去後再自己復盤,發現根本沒懂。宋哲每次遇到不懂的題,都會直接去求前桌的顧湘,而不會選擇他這位競賽高手常年滿分的同桌。
每次宋哲在吐槽這件事的時候,沈方月就會反駁:「不會呀。裴祈講題連我都聽得懂。」讓宋哲無限地開始懷疑自己。
「……化簡之後解開二次方程求出n,分解因數,再用短除法。就能得到數字。」裴祈指尖握筆,一步步把題目拆解開,順手把基礎公式也帶了一遍,然後看向旁邊的人,「聽懂了麼?」
沈方月咬著筆頭,點頭:「懂了!」
裴祈摸來一道相同題型:「這道題選什麼。」
沈方月自信提筆,然後逐漸遲疑,最後停滯。
沈方月學數學是真的有些慢,剛才的題目她聽是聽懂了,但讓她馬上熟練運用起那套解法,她又會有一點稍微的卡殼。
十分鍾後,她用手臂擋住自己的草稿本,邊看裴祈的眼色,邊在填空處寫下「A」的第一條斜槓。
裴祈微微蹙眉。
沈方月利落改成一個歪歪扭扭的「B」。
裴祈指節微動,手里的筆不是很愉悅地碰了一下桌面。
「寫錯了。」沈方月劃掉,「是C。」
裴祈不語,只是挪開擋在答案解析上的手背,上面赫然是一個冰冷的「D」。
沈方月:「……」
「蒙三次都蒙不對。」裴祈的聲音比那個「D」還要冰冷,「沈方月,你現在最重要的任務不是學習,是去上香。」
「……」
沈方月忽然想起初中時的家教老師,因為一道題跟她講了兩遍她還是沒聽懂,而帶著笑意地陰陽怪氣:知道你們女生數學笨,但你是我見過笨的那一個。
當時的沈方月抓起沈舟山給他們洗的那一筐草莓就扔在了那個老師臉上。事後她也沒道歉。
那時她心裡只有生氣,但現在,她看著緊蹙眉頭、看起來也要罵她笨了的裴祈,很奇怪地覺得有一點難過。
於是沈方月先發制人,把筆往桌上一甩,因為情緒不好而下意識努起一點嘴:「那我就是不喜歡數學,也學不好數學嘛!當然,我自己數學不好不代表女生數學都不好,顧湘數學就很好。我不喜歡數學是遺傳的,我爸數學就不好,我媽她雖然是做網際網路的,但她數學也很差!再說了,數學差怎麼啦,我們國家數學差又不犯法!」
「……」
「我不要你教我了!」說是這麼說,但在椅子上坐得很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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