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蜜感覺如坐針氈,她恨不得堵上耳朵,也不想聽到他們用何炎的隱私,刺破他幾分鐘前說「他哪天心情不好」時的笑容。
何炎原本不想打斷他們,但是他怕自己再不出聲,對面大氣不敢喘的小姑娘再把自己憋壞了。
他抽了張紙巾,擦了擦手,坐直身體,剛想出聲,有人先他一步誇張道:「我靠,何炎,我沒看錯吧,你竟然和妹子吃飯,還是單獨!」
王猛從廁所走回來,一臉震驚。
比他更震驚的是球隊另外兩人,他們齊刷刷回頭,看見何炎時表情像見了鬼。
姜蜜回頭,氣鼓鼓瞪他們一眼,看那兩張臉像調色盤一樣,一會兒白一會兒紅。
那兩人和姜蜜、何炎都不出聲,氣氛尷尬到了極點。
王猛還在狀況外,不合時宜地傻樂,「真是活久見了。」
王猛樂了一會兒,才發現自己樂得挺突兀,壓根沒人附和他,他自以為很聰明地一拍自己嘴巴,「看我,那啥...我對象找我,我先走了啊何炎。」
王猛說完就沖那兩人使眼色,那兩人頂著兩張死人臉,被王猛拽走了。
王猛結了帳,三人轉眼就沒影了。
姜蜜和何炎對坐著,一時間沒人說話,沉默讓氣氛更加尷尬。
姜蜜咬了下嘴唇,鼓起勇氣,眼睛盯著桌面有點語無倫次地說:「其實,我今天心情一點也不好,導員一定讓我去參加班裡的話劇表演,室友們出去玩了,只剩下我,我爸爸和江川哥也好忙...」
姜蜜一口氣說了好長一句,又覺得自己這些雞毛蒜皮的煩心事好像沒什麼重量,只得訕訕地住了嘴。
何炎抬手往杯里倒酒,他的手很穩,等到那杯里不多的一點酒沫消散,何炎揚了下唇角,抬眼看姜蜜,「你是想用你比我慘來安慰我嗎?」
姜蜜一時語塞,似乎在猶豫哪個才是正確答案。
何炎身體前傾,湊近了一點,眉眼帶笑,語氣帶著點自嘲,「那你應該比不過我...我今天因為看不慣我爸的偽善,不聽他安排,被他斷了經濟來源,然後趕出來,從他們嘴裡的大少爺變成窮光蛋。」
姜蜜臉上的神情慢慢變得嚴肅,她沒做聲,只沉默地看著他。
何炎移開視線,他也不知道剛才怎麼說了這麼多,現在想想又覺得多餘,或許姜蜜也覺得他小題大做,自討苦吃,就像何澤,像隊裡那兩人,像大多數人一樣。
何炎一時間有點索然無味,抬手喝完了杯里的酒,想說送她回寢室,突然聽見她用軟綿綿的聲音叫他,「何炎哥。」
何炎心下嘆口氣,準備好聽幾句彆扭的,言不由衷的安慰。
他抬眼,正對上姜蜜水潤黑亮的眸子,她的眼睛很清澈,像從沒看過這世界糟糕的一面。
何炎對上她的眼睛突然有點晃神。
她認真又執拗地看著他,語氣近乎鄭重地說:「何炎哥,你別聽他們說什麼,可能就是因為那樣的人太多,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就連在學校里,談理想,談自我,談自由好像都變成了件羞恥的事,他們不像你那麼勇敢,不敢拋棄一切做自己,可能他們也並沒有錯,但是我覺得你更讓我敬佩。」
何炎怔了半晌,他從小聽過最多的評價是「離經叛道」「叛逆」,第一次聽到「勇敢」「敬佩」,別人打擊他時他笑一聲渾不在意,但當他被她肯定時,第一反應卻是他承擔不了這麼高的評價。
何炎有點語無倫次,語速很快地說:「勇敢...可能我這樣反而是懦弱的表現,就像他們說的,我看不慣的事總會有,沒了家裡,社會上也會遇到別的,如果是陳演...如果換了是他,他應該會陽奉陰違的蟄伏,直到自己掌握主動,按自己的心意行事。」
姜蜜想到傍晚的辦公室里,導員說讓她「鍛鍊一下內向的性格」。
她不覺得內向有什麼不好,可能這讓她不善於交際,但同時也帶給她一種敏銳。
就像此刻,她能敏感地感覺到何炎不易察覺的一絲不安和自我懷疑。
何炎和陳演不同,陳演更符合姜蜜對那些家世和自身都出眾的天之驕子的刻板印象,有距離感、矜貴,還有暗藏著的強勢和野心勃勃。
何炎身上看不見這些,他帶著灑脫、隨性和漫不經心。
姜蜜不覺得這兩種不同的個性有優劣之分,就像她從不覺得自己的性格需要「鍛鍊」。
「何炎哥,誰說你這樣是懦弱?屠龍少年終成惡龍的故事還少嗎,徐徐圖之和快意恩仇哪個更好誰說得清,你能跟著自己的內心做決定,也能為自己的決定承擔責任,這就是最大的勇敢。」
何炎一時失語,只看著對面的女孩,姜蜜一直是軟綿綿的,沒什麼攻擊性的,甚至有點膽小,像是那種標準的乖乖女。
此刻她的神情卻出奇的堅定,像一株柔嫩的小草,在風雨中搖擺,雨過天晴後又繼續向陽而生,露出蓬勃的生機和韌勁。
說完一番斬釘截鐵的話,她像是用光了自己的勇氣,又或者是要為更勇敢地袒露內心積蓄力量,她有點羞怯地垂下眼帘,過了幾秒,又鼓起勇氣抬眸看他,看起來很軟的粉紅色唇瓣開開合合,聲音輕得不能再輕,像放進他耳朵里的羽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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