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希安伸手輕輕摟住陸時的肩,開口道:「有機會的話我想倒著活一回。第一步就是死亡,然後把它拋在腦後。在敬老院睜開眼,一天比一天感覺好,直到太健康被踢出去。開始領養老金,然後開始工作。四十年後夠年輕了,和那個熟悉的人,從出國分開異地那天開始,越來越甜蜜,直到初見。」
看了看身旁的盧希安,陸時希望帶著外婆的祝願好好生活,能夠珍惜當下、過好當下。
倆人返程時,塞車被堵在城中村半小時。
前十五分鐘,陸時覺得歲月靜好:觀察著路過的街鋪和人,返鄉回來的務工人員、出街買下酒菜的本地阿伯、赤腳在路邊攤吃雞煲的老友、背著初音未來背包進公共廁所的機車男。
這一切似乎很美好。
後十五分鐘,陸時覺得生無可戀:恨死占了馬路二分之一的夜攤經濟,十五分鐘的擁堵快把他熏成兼具臭豆腐、烤羊肉串、炒粉面、烤生蚝香臭的人幹了。在這裡,人們只能靠各種刻意囂張起來的標語和彼此交流,這裡的各種文字標語感覺比人還要多,雖然人已經足夠多足夠混亂。
這一切似乎很糟糕。
陸時向主幹道右側的巷子望過去,下雨路面滿是泥水與碎石,窄巷灰暗的燈光中不時走來一兩個人,治安聯防、廉價妓女、惆悵的嫖客。有一個老妓女對路人說:「不要走那邊啊,是死路」。站在這個社會底層的生活區抬頭即可望見不遠處這座城市最昂貴的建築物們。
或許,對於很多生活在這裡的人來說,高樓大廈是虛無縹緲的,只有城中村才是永恆不變的。
「這裡好像就是群星舊村的範圍,言燦森好像暫時住在這邊。」陸時想聊點什麼,打發這無聊又漫長的的堵車時間。
「都到這了,要不我們去看看他?」盧希安順著陸時的話詢問道。
「可以呀,不過不知道他在不在家,我們也沒提前和他約好時間。」
「我發個消息問問他吧。」盧希安說著,手指便快速按著手機鍵盤編輯著消息給言燦森發了過去。
「好。」
過了會,言燦森發來消息告訴他們今天可能不太行,因為他沒在家,還在路上,並講到改天自已和蘇南可以一起和他們聚聚。
「他沒在家,只能改天了。」盧希安把結果告訴陸時。
「嗯,知道了。」停頓了幾秒後,陸時發現前面的車子陸陸續續在動了,激動得拍了拍盧希安的手臂,說道:「我們好像終於可以走了。」
好巧,剛到小區,下雨了。好巧,沒帶傘。管它是玻璃碴兒、碎石子,還是狂風暴雨,人難免落俗,但浪漫不死。
其實陸時從小河直街回來情緒一直比較低落,他也不知道怎麼解決自已的情緒,想試試在雨中肆意撒歡,只能靠著某種方式的釋放來緩解自身的不安。於是,陸時脫了鞋,光著腳丫,拉著盧希安,轉著圈,淋著雨,路過了一個又一個這個點歸家的靈魂。
或許最浪漫的事就是兩個人一起做著幼稚的事吧。
雨中的倆人越貼越近。欲望是件很私密的事,他們不想被太多人圍觀,於是回了房間。他們親吻,擁抱,黏膜吸附纏繞,研磨出一晚溫柔,不斷湧出愉悅。
這個點,言燦森也回來了。
大雨中,充滿了無奈。 破破舊舊充滿積水的街道,人難行,車難行,靠穿梭的外賣小哥打燈看見光亮的窄窄的城中村,拿著掃帚使勁往外掃水的人們……
城中村主幹道中間一段被警戒線圍了起來,一個大大的擺攤用的棚子扣在地上。很多人圍觀,言燦森在超市買完一些日用品,駐足在店門口,也成了圍觀的一員。
對面一個人一直手指著上邊,向警察說些什麼。
周圍好多人竊竊私語,警察一直重複不要拍照,下著不小的雨,濃烈二手菸的氣味讓言燦森待不下去。
言燦森路過殺豬粉店時,又有人說起今天這裡一個獨居老人被入室偷盜了。
回住處的路上,言燦森經常往地上看,看有沒有狗屎,顯得小心翼翼,今天下雨了,更是躡手躡腳。他看到了一個被踩的狗屎,狗屎前面還遺留了黏在鞋底的狗屎殘留的印記。言燦森突然想這種神經大條的人就算踩到狗屎,他們自已也不知道吧,好比人生那些挫折,對於他們來說都不算什麼挫折,甚至都不會意識到那些是挫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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