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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程瀚奇答完想抽菸,伸手進褲袋摸著金屬煙盒,又看看滿眼的花草,終於沒有掏出煙來。

等待老闆包花束的時間,他盯著門口發呆,他的車窗貼了很黑的防曬膜,看不到車裡的情形。他爸現在是什麼心情他不知道,在做什麼他也看不到。從小到大他都不懂他爸。

包裝紙的聲音迫近,程瀚奇轉頭接過老闆遞來的一大束鮮花。

「多少錢?」程瀚奇問。

「照舊。」老闆娘笑道。

程瀚奇輸入金額的手一頓:「這些年一直沒變過,不賺錢了?」

女人笑著朝他擺擺手:「斯人如舊,她每年都收到我家的花,如此倒覺得像是以花會這位素未謀面的老友,這情分也值得特價。」

程瀚奇勾唇:「謝謝。祝你生意興隆。」

他付過錢,朝老闆娘欠身算是打了招呼,出門把花放在副駕座位上,快速繞過另一邊上車。

車子繼續開向大道,下午三點多窗外是陰天,霧蒙蒙的估計又要下雪。

「你媽媽從看病開始離家十年了。」程江突然說。

程瀚奇攥緊方向盤,深呼吸:「……嗯。」

「我有時候,不知道是我們想讓她在那,還是她不想見我們。」

程瀚奇轟了下油門,車子忽地加速駛上了城際通道,開往另一個區。

「你媽媽……」

「爸,我要專心開車。」程瀚奇打斷了程江的話。

車廂里又恢復了無聲。程江把臉別向窗外,眼眶泛紅。

車子行駛了二十多公里到達一家療養院。

程江下車想要跟程瀚奇並排進門,但程瀚奇似乎是有意落在他身後兩步的距離,一個人抱著花戴上了口罩。

程江無聲地嘆氣,整理一下衣服,繼續往前走。

越靠近病房,程瀚奇手心裡冒出一層薄汗。

「秀矜。」程江朝房間裡喚了一聲。

程瀚奇在口罩後壓平了嘴角,朝里看。

屋裡的苗秀矜眼神空洞,聞聲看向門口的人。

「你來了?」苗秀矜笑起來和程瀚奇十分相像。三十多年前她也是這樣笑著看向程江,她在音樂會上拉大提琴的樣子,程江一輩子沒法忘記。

程江上前握住苗秀矜的手,在沙發上坐了下來。他緊張地朝身後看了下。苗秀矜也順著他的目光看向門口高大的年輕男人。

苗秀矜眼神閃了閃:「那是……奇奇?」

程瀚奇一僵,低沉地叫了一聲:「媽。」

然後把手裡的鮮花,放在茶几上,便離遠了一些坐在靠近門口的椅子上。

苗秀矜的目光一直在程瀚奇身上。

「鮮花真好看,謝謝奇奇。」

「您喜歡就好。」程瀚奇說。

「奇奇最近忙嗎?你似乎又長個子了,胖了一點。」苗秀矜說話很慢,看起來性格很恬靜的樣子。

程瀚奇猜,這或許是精神藥物和鎮靜藥的效果。他忽地在問話後覺得燥熱氣悶,把羽絨服乾脆脫掉,露出裡面的米色襯衫。

他用力地吞了下口水:「嗯。」喉結上下滑動,口罩紊亂地起伏著,再說不出其他話來。

「過年……」程江拉著苗秀矜的手:「和我們一起回家吧。」

苗秀矜的眼睛一直定在程瀚奇身上,直到這句話,她才看向身旁的愛人:「我就不回去了。這兒挺好的,很方便,你隨時能來的。」

說著她又轉向程瀚奇:「奇奇,你還有沒有在拉大提琴?」

程瀚奇忽地站起身:「太忙了沒時間拉琴。你們聊,屋裡太悶熱我去透透氣。」

他轉身看到了門背後的大提琴箱子,喉間一哽。

他突然轉過頭來問:「媽媽,那年聖誕節收到的那隻琴弓琴弦好用嗎?」

「好…」苗繡矜眼中閃過一絲驚恐,但立刻掩飾成了驚訝:「聖誕節的琴弓?」

「是我記錯了。抱歉。」程瀚奇長腿跨出門去。

苗秀矜默默閉上眼睛。程江垂眸攥緊她的手,那白皙的兩隻手腕內側是或深或淺、或新或舊的一道道刀疤。

苗秀矜掩著面:「他一定還沒有原諒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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