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為什麼不給你吃飯？」周衍趴在窗邊小聲問，「你犯錯誤了嗎？她是你媽媽嗎？」

「別惹我。」邢商從此拉上窗簾。

後來邢商惹怒媽媽被丟出門外，不得已再次跟周衍面對面，周衍抱著書包，烏黑的眼珠看著他，嘴唇微張欲言又止。

「別用那種眼神瞧我，你的癱子爸爸就在家裡，還不是沒人給你開門？」邢商嘴巴淬了毒。

周衍眼中的同情果然在聽到這話後轉為憤怒，瞪著他反擊：「總比你爸爸不要你好。」

邢商破防了，上前揪住周衍的領子就要揍人，周衍用手肘護著頭，哇哇大哭。

哭聲引來了邢商的媽媽，於是她拿著一根又細又長的竹條，打得邢商皮開肉綻。

周衍原本還有些得意，慢慢也被那竹條劃破空氣拍打皮肉的聲音嚇到，身體禁不住隨著揮舞的竹條抖動，最後他顫巍巍道：「阿、阿姨，別打了，他也沒怎麼打痛我，你不要再打他了。」

「那你哭那麼大聲！」邢媽吼，甩了竹條，拎著邢商回了家。

這一天又沒飯吃，第二天邢商一瘸一拐地去學校，半路被混混攔下。

奉寧的治安不好，人不如村里純粹。

邢商已經習慣了，他主動掏出衣服褲子口袋：「沒有。」

「媽的這麼配合，有詐吧？」混混之一狐疑地打量著邢商。

「管他呢，扒了自己找。」另一個混混發話。

兩個人剛要伸手，突然有人喊：「警察叔叔，就是他們欺負人！」

周衍不知從哪拉來一個警察，兩個混混趕緊跑路。

「你看我幹什麼？我告訴你，一碼歸一碼，我不會原諒你說我爸爸的！」周衍大聲嚷嚷，一溜煙跑了。

拐過彎退回一個頭：「除非你道歉！」

邢商沒有道歉，只覺得周衍多管閒事。

他討厭奉寧，連帶討厭奉寧所有人，他在偷偷攢錢，攢夠了路費就回家，回去找奶奶。

媽媽給他的錢少之又少，路費像一筆天文數字，所以他下了課去撿塑料瓶子，又收穫了「垃圾佬」的外號。

被排擠也無所謂，他總歸要離開。

但周衍特別煩人，他沒有笑他，跟他一起撿，然後賣了錢給家裡加餐了一盤小菜，他們家歡聲笑語，邢商孤獨落寞。

再忍一忍吧，馬上就能逃走了。

邢商帶著錢像一隻即將飛出牢籠的雀鳥，坐上大巴他終於輕鬆了。

「你要去哪裡？」周衍如同鬼魅。

邢商才發覺周衍跟著他，他渾身冰涼，牙關都止不住打顫，他第一次在周衍面前露出這種表情。

周衍恍然大悟，把撿瓶子新掙的錢遞到邢商手中：「邢商，再見。」

第11章 往事（2）

周衍揮手轉身的樣子大概會在他記憶里停留很久很久，邢商想。

他還沒有跟周衍道歉，邢商張了張口，聲音淹沒在嘈雜中。

再見，很快再見。

邢商回家不到一周，邢媽立刻趕了過來，她強硬地把邢商帶回奉寧，奶奶追趕途中摔了一跤，兩天後傳來死訊。

邢商慟哭，他發了瘋，被打得血肉模糊，那一晚出租屋的動靜格外大。

昏迷之前邢商聽見周衍帶著他媽媽拍門的聲音，醒來之後邢商看見周衍的臉頰腫了。

「你被誰打了？」邢商問。

周衍只顧著開心：「醫生醫生，他醒了！」

邢爸回老家處理邢商奶奶的喪葬事宜，邢媽被暫時控制起來，邢商拒絕了周衍媽媽的邀請，一個人回了租房。

「邢商，我跟你一起睡。」周衍拉住邢商的手。

周衍幫邢商掖好被角才躺到旁邊，邢商睜著空洞的眼睛，呆呆地望著天花板，周衍說：「今天學了《小馬過河》的故事，我講給你聽。」

講完周衍睡著了，邢商轉過頭，靜靜地看著他。

邢媽還是被放了出來，她畢竟是邢商的監護人，在普羅大眾認知中虎毒不食子，更何況一位母親呢？

邢商沉默，在這座城市他真正學會放低期待，這樣下次離開前他將無堅不摧。

他也做到了，無論是小升初考試前一晚被小三蠱惑來大鬧的男人，還是直白索賄的副校長，亦或是放課後讓他去辦公室的老師，他們都不會令情況更糟，也不再掀起波瀾。

唯獨周衍，周衍實在是一個愛哭鼻子的人，邢商只能一遍遍安慰他。

「我會離開，然後一切都會好起來。」

周衍抹了抹眼淚，拉他一起學習。

初中三年周衍就一直督促他，六中發的課輔資料周衍自己用鉛筆做一遍，擦掉再給邢商做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