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一回開口時,話語中便刻意避諱了「魔尊」二字。
江珧無奈,只得滿足相蕖最後的要求。他還不會逼音成線,只能附耳低語:「我聽說,那魔尊真名姓紅,單名一個沖字。」
相蕖點點頭,面上不動聲色道:「這樣啊。」卻在心裡默念了兩遍這個名字:紅沖。
江珧還以為自己將要擺脫這個難以應付的大麻煩,他鬆了一口氣,不忘年少老成地叮囑起相蕖來:「小師叔,此事我們言盡於此,你以後可千萬要注意言語,最好少提此人,以免不小心破了誓。」
相蕖不大在意地應了一聲:「曉得。」
心中卻暗自得意:就提,就提,相蕖是誰?相蕖發的誓,和我有什麼關係?這點小把戲用來騙你,真是剛剛好!
他話鋒一轉,又問道:「那照武真尊呢?他一個正道楷模,總不至於也不能提起吧?」
江珧哪料得到,這根本是個耍起花招來沒完沒了的人,他沉吟片刻,倒是想起來一回事,緩緩道:「照武真尊早年時常行走塵世,是以民間百姓也因他劍名『長生』而稱他為『長生劍尊』。只不過,我們仙門修士便不好這樣喊了,小師叔,你萬莫再喚錯他的尊號。」
相蕖知道,他這是還惦記著方才自己提了一句「露殺劍」的事,只不過,他自己也不知道他是從哪裡聽來的這三個字。
仿佛只是冥冥中的一種感應,他腦海中試圖構建起這個持劍仙尊的畫像時,「露殺劍」三字便竄入了他的腦海。
「好了,我不能再說了。」江珧生怕他還要再問,連忙相蕖沉默的片刻良機終止對話,亦不忘自我反思:「更何況,如今小師叔你與我幾人在此恭候,正是為了恭迎照武真尊,這樣議論真尊前輩,成何體統,若是前輩本尊聽到了可怎麼是好。」
「他又還沒來——說到這個,我們在此已等候良久,他究竟何時能到?」相蕖隨口問。
「真尊修為高深,其心目耳力俱佳,說不準人在千里之外,便已將你我方才私語納入耳中。」江珧認真道。
胡說吧,方圓千里之內都根本沒他的蹤影,有的話我早察覺到了。相蕖心裡不屑。
他發現想從自己這幾個小師侄嘴裡,套出兩句有價值的話來,真是難如登天!
年紀尚可的江珧看起來懵懂,實則甚為精明;而確實天真也親近他的七師侄又過分年幼,是當真對這些逸聞一無所知。
然而,相蕖心中其實瞭然,這些事跡之所以不被允許告訴自己,無非是自己初來乍到,還不曾得到霜心派的全然信任。
師祖師尊愛惜他的天賦,肯破例將他收入門下;門派和師兄也因為他的天賦對他多有遷就縱容;師侄小輩們既仰慕他的實力也敬重他作為長輩,他在霜心派不過一年有餘,已經算是混得風生水起。
可是即便如此,門派中的許多秘密仍然不對他開放,比如關於照武真尊與魔尊三百年前的傳說,他在霜心派所能得知的,竟然與民間流傳的版本別無二致。
霜心派建派已渝千年,實實在在親歷過魔尊滅世,這等大事必然會有記載,如今不被允許告訴他,反而印證了他的猜想——此事背後必有隱情。
或許,魔尊並非死於照武真尊之手?又或許,魔尊滅世的背後也有苦衷?抑或這傳言其實並不屬實也未可知。
只不過,相蕖這些偏心的臆測就不好宣之於口了,畢竟魔尊堪稱修士公敵,即便不排除他,天底下恐怕也不會有人肯為這魔尊說一句好話。
因為他原本也不是人。
他是一朵蓮花。
他在混沌之中甫一醒來,看到的是金波海岸的沙灘。他從沙灘上爬起來——是的,爬起來,用雙手雙腿支撐著,而不是根莖——他化成了人形,儘管那時侯,他似乎還不知道人是什麼,一個人應該長什麼樣,化形應該怎麼化——下意識地,他這樣做了,在思考和理解這一切之前。
從那一刻開始,他知道他遺失了一些東西。
或許是一片花瓣、一顆蓮子,也可能是一朵花,甚至是他的根莖。
他不知道自己是誰,為什麼會在這裡,但是冥冥之中,他好像知道他要去哪裡、做什麼——他還有沒做完的事情。
他的法力很強,修煉的天賦也高得令人艷羨,而他在學習和模仿上的能力比起前者有過之而無不及。
很快,也很輕而易舉地,他混入了岸邊的漁村,以一個遭逢風暴船隻失事後漂流至此、失去了全部記憶的年輕人的身份。
在那裡,他初步了解了人類社會的規則,後來,他離開漁村,進入城鎮。他無師自通地會了一系列小法術,比如易容術、淨塵術。他在塵世中打探消息,來到了四大仙門中距離金波海岸最近的、無意湖邊的霜心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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