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蕖袖袍中的手微微一顫,偏在此刻,眼前浮現了乘嵐含淚的畫面。
想來那是曾經面對著自己的乘嵐,他對自己說「如何忍心」。
乘嵐,你都這麼說了,肯定也不忍心吧。
他盯著乘嵐,乘嵐側目而視,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相蕖看著他,緩緩說:「我就是紅沖。」
一時寂靜。
靈山本就人鳥絕跡,主峰更是從前靈壓最強之處,萬里荒蕪,生靈渺茫。
如今兩人相顧無言,是當真只有一輪明月靜靜作陪。
相蕖聽得到自己心如擂鼓。
終於,乘嵐輕笑了一聲,上前半步,輕輕抬手,把手背貼在了相蕖的額頭,片刻後,認真道:「沒事,回去吧。」
相蕖才反應過來,乘嵐根本沒把自己當回事。
他頓時氣急敗壞,覺得醞釀了半天的一腔真情都付諸東流。
他一把拍開乘嵐的手,怒不可遏:「我是認真的!」
誰知乘嵐也正色道:「我也是認真的。」他微微一頓,繼續說:「正是因為我也是認真的,我才要告訴你,這不是能開玩笑的事。」
「若你是不滿於我懷疑過你,一言不合便對你動手,還偷看了你的記憶,我承認這是我的錯。」乘嵐竟微微頷首,正色道:「我乘嵐,向你道歉,請求你的原諒。」
相蕖張了張嘴,還想說什麼,卻被乘嵐打斷:「但無論你原諒與否,我希望這種玩笑,你以後不要再開了。」
「……」相蕖有苦難言,艱難道:「但我真的是。」
「修口。」乘嵐的眼中已有幾分寒意。
他越是這番態度,相蕖愈發覺得兩人之間果然有故事,執迷不悟地還想掙扎一番:「你若不信,大可以自己來探查,你不是有那讀心的神通嗎?」
乘嵐微微眯眼,卻也大抵猜到,該是程珞杉將這神通與眼睛相干一事告知了相蕖。
他心下給程珞杉記了一筆,只等辦完了事便要去找程珞杉算帳,再看相蕖時,忍了又忍才道:「你既然知道了,便該清楚那神通並不屬於我。」
相蕖一怔,之間乘嵐抬起右手輕搖,手中握的正是藏官刀,如今赤裸著刀身,因從前裹刀的花瓣已被乘嵐單獨收了起來。
「這曾經是紅沖的能力,如今,是藏官刀的神通。」乘嵐淡淡道:「而我,不過是借風使船。」
但凡是無關三百年前兩人舊事的一切,乘嵐的態度都十分坦誠,相蕖心裡一動,指著那把刀問:「那你何不現在再借用一下?」
「不巧。」乘嵐面無表情地看著他,不冷不熱地說:「自從上了靈山,它就不再回應我了。」
自從上了靈山?
到底是自從上了靈山,還是自從藏官刀失控,或者說……是自從那把刀第一次將自己從幻境中帶走開始?
他心裡浮現了一種可能性,面上卻是眉毛一耷,移開了臉,故作可惜道:「怎麼可能?怎麼會有你乘嵐還做不到的事情,那神通你用起來,不是如臂使指嗎?怎麼還會需要問一把刀的意見。」
一邊說著,他一邊細細感受著自己的識海。
「死心吧。」乘嵐直接戳破他的小動作,替他作下決定:「你若再不自己回去,遭逢任何意外,就只能自認倒霉。」
話音剛落,他便轉過身,作勢要拂袖而去。
他這是要劃清界限的意思了,若相蕖還不見好就收,無論發生任何事,他都不會再庇護相蕖。
相蕖連忙出聲:「是不是不管我怎麼說,你都不會告訴我?」
乘嵐沒回頭,只有古井無波的聲音傳來:「是。」
沉默了片刻,相蕖似乎退讓了半步,低聲道:「我只有最後一個問題了,你是不是要去火山口?」
乘嵐應道:「是。」
那是紅沖的埋骨之地,三百年前,紅沖死後,屍身墮入熊熊燃燒的岩漿之中,頃刻間便化為飛灰,什麼也沒能給他留下。
但乘嵐現在知道,裹在刀上的白絹,其實是紅沖留下的遺物,他不知道此乃何物,卻珍而重之地將它們放在懷中,再也捨不得晾在外面經受風霜雨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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