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可以獨善其身,偏要鋌而走險,幾乎是在故意引起乘嵐的懷疑。
乘嵐看著他,忽地憶起什麼,眉頭擰得死緊,聲音也帶了顫:「你那時要我問的秘密,就是這個,是麼?」
花前月下,誰會全無端倪地問上這麼一句莫名其妙的話?
如此不合時宜地,乘嵐的耳畔回想起紅沖那時的話:哪怕是知道了就會要命的秘密,他也會告訴自己。
紅沖偏過臉,叫那片花瓣滑過眼瞼,落在地上。
在觸及泥土的瞬間,化成了雪白的末,轉眼間消失不見。
「沒有別的後手了。」紅沖亦輕聲道:「現在,你可以決定,要不要殺了我。」
第51章 踏雪曾相過(五)
沒有人會在已經得到了談判的機會,甚至已經隱隱佔據上風的時候,又將鍘刀拱手相讓,還輕輕低下自己的頭顱,引頸就戮。
大抵,只有不通人性的妖會如此。
又或許,是他太通人性。
乘嵐早已無法分辨。
放在從前,哪怕紅沖喜歡促狹地戲弄他,他也不覺得有什麼,甚至頗有幾分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的樂趣。可一朝知曉紅沖妖的身份,像一道無形的天塹落了下來,橫在二人之間,他再也沒法只把這些都當作朋友、乃至於有情人間的玩樂情趣。
事到如今,比起質疑紅沖,乘嵐更不懂的,竟然是自己的心意。
斬妖除魔,本該是他的修行,可如今,他竟然動了心,想要離經叛道地去接納一個妖物。
乘嵐垂眸看著紅沖,神色淡淡,很久都沒有回應。
直到紅沖都覺得自己快睡著了,才突然感覺到乘嵐把手伸向他的脖頸,指尖輕輕搭在他的喉結上。他微微一顫,這是被扣住命門的本能反應,但還是強自抑制住反抗的動作,任由乘嵐按著他的廉泉穴。
乘嵐緩緩開口:「我不想動手,但是自古以來人妖不兩立,修士之所以獵殺妖物,無非是因為過去有太多的妖物為禍人間的記載。哪怕你還不曾造下殺孽,我也不能放任你就這樣繼續混跡在人群里。」
「但是……」乘嵐的聲音也低了一線,夾雜著細不可聞的顫抖:「真心難得。」
話音剛落,他的指尖真氣噴涌,悉數沿著廉泉穴灌進了紅沖體內經脈。
真氣在紅沖體內仔細地盤桓了幾個周天,丹田、經脈、識海都沒放過,讓這副真氣枯竭的身體硬生生又恢復到了勉強築基境界。
但紅沖知道……這並不是一心在為自己恢復修為。
哪怕他不曾設防抵抗,外來真氣的入侵毫不留情,還是絞得他經脈酸痛。
最終,真氣匯聚回到了紅沖頸間,乘嵐閉上雙眼,心中默念了一道無聲的咒,一滴心頭血被他從指尖逼出來,就這樣隨著真氣滲進紅沖肌膚。
頃刻間,仿佛有一根看不見的繩結,將二人捆在了一起。
再睜眼時,乘嵐面色蒼白,真氣也幾乎耗盡,幸而紅沖目不能視,也無法感知到這一切。乘嵐於是起身退後幾步,鬆開了對紅沖的鉗制。
紅沖兀自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似乎想把那股異樣感揮去,體內真氣雖然不算是充盈,但至少足夠他使用些淨塵決、逼音成線此類的小術法,也足以他內視體內經脈。
這一內視,他便明白乘嵐方才做了什麼。
他的奇經八脈處都被乘嵐用真氣設下術法,一旦乘嵐稍微驅動真氣,就能操縱他的身體,更甚還能令他當場自絕經脈、身首分離。這一招倒是不可謂不狠,也幾乎算是杜絕了若他存有異心的可能。
見他內視,乘嵐也屏氣凝神地觀察著他的神色,心中既怕他生氣,又覺得生氣也好,至少生氣便意味著還有轉圜餘地。
紅沖卻瞭然一笑,道:「這回你若想占便宜,可就信手拈來了。」
這話倒也不算謬誤,但是重點分明不在這裡。
乘嵐哪料得紅沖會是如此輕快的反應,腦中設想的情景、為之打好的腹稿都成了無用。他甚至不知道這是否是一種怒極反笑的表現,只能試探道:「你莫要生氣,這只是一種契約的變種,我不會把你當傀儡,只不過……」
他看著紅沖,緩緩道:「我雖不會操控你,但你若是想作奸犯科,那我就會催動真氣,到時候……」
不等他說完,紅沖打斷他:「你會自殺,是不是?」他微微一笑:「真氣催動,會把我的命也帶走。」
乘嵐道:「……沒錯。」
到底是誰在賭命,誰又是贏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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