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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才說,項盜茵的命金貴著呢。」紅沖說:「這詭異的丹藥為他所煉,線索自然也只能從他那裡下手。在我搞清楚這一切之前,他絕不能死,所以,你的人也不許動手。」

雖然,紅沖也不覺得,沒有自己,程珞杉那伙人真的能殺死項盜茵就是了。

程珞杉皺眉道:「你怎麼知道他肯說?」

「他沒得選。」紅沖眨眨眼睛:「就像你一樣。」

那果然是他的神通!項盜茵頓時心中震驚。

紅沖道:「聽我安排,不可輕舉妄動。」

這草台班子原本就沒幾個人,還全是一旦暴露就會招至追殺的魔修——哦對,就連紅沖自己,如今雖非魔修,卻也是被大小仙門通緝的「惡妖」了。

他們不能再浪費機會,無味犧牲。

而他更要問清楚那把刀和人丹之事。

如果文含徵也是人丹的話,如果也像程珞杉手中的這枚丹藥一般的話——是不是意味著……含徵也還沒能往生呢?

又或者……是誰吃了他。

*既知身是夢,一任事如塵。出自宋代范成大的《十月二十六日三偈》。

第63章 豈是蓬蒿人(八)

香蘭山脈的春天來得很晚。

一直到清明過後,一場春雨落下來,才真正算是春意盎然。

似乎春回大地,也把紅沖丟了的魂帶了回來。

乘嵐還需時常返回山上的雲觀庭,宗門事務有許多亟需他這個大師兄處理,因而白日裡時常不在山腳下的私宅中。

而這一回,乘嵐一連多日出去剿鬼,回家路上便看到私宅里多了一間伙房。

他落進院中時,紅沖正在灶前忙碌,鍋里燒著一條紅燒魚。

乘嵐回頭看了一眼池塘,只見池塘里的錦鯉果然少了一條。

他曾以為紅沖從市集裡買來這些錦鯉,養在池塘里是為了和它們做朋友……

乘嵐沉默片刻,心道自己還是不夠了解紅沖。

修行之人辟穀之後無需進食,像項盜茵那般偶爾貪圖口腹之慾的都算罕見,他沒想到紅沖比之更甚——時不時在山下的凡間城鎮買些食物,竟然都無法滿足紅沖,如今甚至要搭一間伙房自己做飯。

而且,還把「朋友」燒熟了吃。

紅沖回頭,正巧招呼乘嵐落座,他轉身把紅燒魚端上桌案,自賣自誇起來:「是不是隔著幾座山頭就聞到香味了?嘗嘗我的手藝。」

乘嵐很想婉拒:他辟穀多年,沒有進食的習慣,如今聞到紅燒魚的香味,心中毫無波動……但迎著紅沖一雙亮晶晶的眼睛,他還是勉為其難吃了一口,讚賞道:「好吃。」

實際上味道如何,並非乘嵐不肯細細品味,實在是舌頭早已嘗不出花樣,吃什麼都味同嚼蠟。

凡緣斬斷,心境變了,自然品不出人間的味道。

紅沖似乎被他的偽裝騙過去了,得意道:「那是。昨天我在水裡睡覺,它竟然敢偷偷啃我手臂!今日就讓你替我報仇。」

乘嵐:……

乘嵐摸了摸鼻子,多少有幾分心虛——真是抱歉,他也啃過紅沖的手臂,不過不是在水裡啃藕,而是……便不是青天白日該想的了。

他這小動作逃不開紅沖的眼睛,紅沖哼笑一聲,促狹道:「想哪去了?」

乘嵐已自我反思了好幾回,生怕他在朗朗乾坤之下吐出什麼虎狼之辭,連忙糊弄道:「想到我不在家時,你也很充實,這便很好。」

實則看到紅沖如此活潑,全然不似月前那般整日萎靡,以淚洗面,他確實安心幾分。然而安心之餘,卻又生出些莫名的愧疚來。

既對紅沖,也對文含徵,對朱小草。

雲觀庭偏安一隅,仙門中再是風起雲湧,餘波總是要過去很久,才能漸漸傳到香蘭山脈來。而這片山脈又太過廣闊,宗門庇護的地界每日都有數不清的事務等著他去做。

以至於故人離去已快半年,乘嵐仍然沒能查清真相,不僅如此,似乎離真相越來越遠。

因為乘嵐不肯低頭。

火山之難後,項盜茵代表著引心宗四處交際,讓各大仙門之間多了許多避不開的事務。幸而善儀真尊無意與方赭衣重修舊好,才讓乘嵐也能藉機迴避許多項盜茵拋來的橄欖枝。

然而,乘嵐竟不知該不該為善儀真尊的這份「善解人意」而鬆一口氣——死的人分明也有他的親生兒子,而這一條命,激不起善儀真尊心中的一絲波瀾,仿佛只是死了一株院子裡不大受人關注的蒲草。

那些煩擾的事務,和理不清的感情,千絲萬縷纏上乘嵐的手腳……他終於寸步難行。

他才知道,原來「報仇」二字,遠不只是「變強」而已。

但幸好,還有一件事能令他稍微生出幾分鬆快愉悅來。

紅沖指著那條紅燒魚:「我的刀法也練得很不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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