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沖目光沉沉地看著他。
自然不是杞人憂天,擔心程珞杉命殞於此,而是他一旦暴露,紅沖籌謀多日的綁架項盜茵計劃又該如何實施?
程珞杉只是被他盯了片刻,回想起那種烈火焚心的痛苦,就連忙低眉順眼道:「我下次當心。」
心裡卻暗自腹誹:嘴上說信任乘嵐,其實也未必——若是真的信任乘嵐,大可以將計劃也對乘嵐全盤托出。如果乘嵐真如他所說那般通情達理,自然不會阻攔……不過這倒是於自己有利。
雖然丹藥一事另有隱秘,紅沖不執著於取項盜茵的命,程珞杉卻還打著問清楚再殺的算盤。
紅沖不置可否:「那是我的事。」
不能將此事告知乘嵐,不僅僅是因為乘嵐和項盜茵之間的關係,遠沒有破裂到你死我活的地步,更是因為項盜茵恐怕知道他的秘密——那個關於「權能」的秘密。這才是真正的、他還不知道能不能讓乘嵐知道的事情。
「急變到底是什麼變?」憶起程珞杉的來意,紅沖又問。
「自然是項盜茵的計劃。」程珞杉道:「他遞了帖子,三個月內,他就要去霜心派了。」
北地最大的仙門就是霜心派,引心宗與霜心派多年來未有深交,按照項盜茵原本的行動路徑,似乎他應當在走遍南境仙門之後,才會前往北地,那將至少在一年之後。
而紅沖原本的計劃,就是在項盜茵離開南境,前往北地的路上,途徑幾片並無仙門庇護的交界地時循機動手。
如今項盜茵竟然意外決定要先去霜心派一行,這便打亂了他們原本的計劃。
項盜茵的境界不低,更難保有什麼傳信秘法,自殺式襲擊與他同歸於盡,遠沒有將他生擒要難,因此他們必須在不受仙門掌控的交界地動手。
在各大仙門自己的地界,無論生出了什麼亂子,只要凡人有心「請仙」,仙門行庇護之責,便是承天命動手維持秩序。只有在那片無主之地,他們才有機會帶著一個四處躲藏——因為入了仙途的修士仙門不可再隨意涉凡間事。
紅沖思索片刻,隨口道:「這算什麼急變?早走早動手。」
「說得簡單。」程珞杉無奈道:「你要的陣法、毒瘴都需要時間布置,哪裡能有那麼快?快就不知道功效如何了。」
「沒關係,按計劃,儘快就是了。」紅沖吩咐道:「你回去吧,這事我心裡有數。」
他一副無所謂的模樣,程珞杉不知深淺,卻也拿他無法,只得領了命令,灰溜溜地又從河道走了。
紅沖正打算回榻上再眯一會,路過中庭,見昨晚被他隨手撂了一地的麻雀牌還一地狼藉,於是坐在地上,一個一個地收起麻雀牌來。
他確實不大在意這件事,畢竟在他沒告訴程珞杉的計劃里,生擒程珞杉主要還是靠他自己,叫那些魔修布下各種陣法、毒瘴,無非是在安定軍心的同時迷惑一下正道仙門罷了。
平心而論,如果並無意外的話,紅沖不打算殺項盜茵——卻也不打算保護他。他知道待得自己逼問過後,如果把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項盜茵交到程珞杉和那伙魔修手中,項盜茵恐怕難有命在。
既然如此,那便讓他們各自仇怨兩清,他只想問清楚該問的一切。
所以,於紅沖而言,其實早晚動手的差別不大——項盜茵只要離開仙門地界,就足夠了。
這幾個月來,紅沖修煉的同時,也花了不少功夫,來鑽研自己這雙眼睛的用法,算是小有進益。
所以愈研究,他愈是好奇……最後一塊麻雀牌落入手中,他沒有翻面,指尖卻摩挲出了牌面。
一條,因為被刻成一隻小鳥雀兒的樣子,也被稱為「小鳥」、「麻雀」、「小雞」。
他突然想起一隻很久沒見的「小雞」來。
孔憐翠也是如此,對引心丹諱莫如深,似乎知道得比方三益還多,卻更不懂隱藏。
他記得孔憐翠曾說過的一句話:丹方不需要會煉丹。
如果是項盜茵煉出來的這些雜糅怨魂的「丹」,那確實該是鬼道衍生之法,而非丹道。
可如果方赭衣的丹方也不需要會煉丹的話,那正宗的引心丹,又該是什麼呢?
到底是人吃丹,還是丹吃人——又或許,是人在吃人?
然而,修行一途漫長,與其說是鍛體,不如說是修心,摒棄雜念,悟得大愛無情,方得大道登仙。是以愈是當代大能,往往愈是心境淡泊。
若引心丹真是為生魂所煉,又該如何化去其中雜念?生魂殘念難消,若是知道自己要被煉成丹藥,只會反噬更重,又如何能有益於修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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