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捲雲涌,刀尖倏地刺破雷雲。項盜茵側目看去,只見紅沖氣勢洶洶地破開雲層而來,他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就被突如其來的一刀劈碎了仙舟。
法陣潰散,仙舟崩壞,被真氣爆成無數碎片,洋洋灑灑地落下來,又在高空中被點燃,火光在天空劃出漂亮的曲線,像放煙花一樣絢爛。
變數太快,項盜茵驟然失衡墜落,抬手正要反擊,卻只來得及感到肩胛一痛,瑩潤的刀光穿透了他的肩膀,巨大的衝擊力爆發,一瞬間,自高空中將他狠狠地釘在了地上,在焦土上砸出一個塵煙四起的大坑。
煙塵還未消散,項盜茵劇烈地咳嗽著,直到有人落在他胸口,一腳碾出了他沒能順過來的一口氣。
紅沖抬手按在刀柄上,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程珞杉緊隨其後,殺氣騰騰的目光如有實質,穿透了煙塵。
他們都沉默了片刻,也不知是在等煙塵消散,還是在等作為障眼法的陣法和毒瘴蔓延開來。
項盜茵的目光依次掠過兩人,頗有幾分瞭然之色,仿佛他眼下被藏官刀釘在這裡,並非是馬有失蹄,反而是意料之中,甚至期待已久。
他最終閉上眼睛,嘆息道:「唉……好久不見。」
無論是紅沖,還是程珞杉,和他上一次見面,應當都是火山之難那時。迄今不到一年,於凡人而言或許算久,於修士而言,卻仿如白駒過隙,實在說不上「好久」。
但若不論那一回,項盜茵在塵世興風作浪時,與程珞杉的那一回見面,倒是確實有些年月了。
這聲「好久不見」,究竟是說與誰聽,到底只有他自己清楚。
第67章 水覆難再收(二)
藉由陣法潛入深山裡的一處洞窟後,紅沖用真氣撬開了項盜茵的眼皮。
實在不是他想如此殘忍,而是項盜茵的嘴比骨頭硬、骨頭又比石頭還硬。項盜茵寧可自掘雙目,都不肯睜開眼睛。
幸虧紅沖眼疾手快,保住了這對眼珠,但眼皮就無法保證完好了。
程珞杉恨聲道:「你真是個瘋子。」
「彼此彼此吧。」項盜茵輕快道:「一雙眼睛而已,師尊想賜我多少就有多少,但走火入魔可無法逆轉——相比起來,還是你更瘋些。」
「別把我與你相提並論!」程珞杉咆哮如雷。
在程珞杉心中,自己是因痛失家國,悲慟萬分,這才道心不穩,走火入魔,和項盜茵這種心術不正之人乃是雲泥之別。
項盜茵卻覺得未必,他閉不上眼睛,就只能一邊流血淚一邊扯起微笑,模樣簡直不是猙獰二字可以言說,他嘲諷道:「那是,我沒你那麼天真。」
不等程珞杉大發雷霆,紅沖按住他肩膀,沉聲吩咐:「你先出去。」
程珞杉一見項盜茵就控制不住情緒,呆在這裡,除了添亂別無他用。紅沖只能說:「你放風,等我審問完再回來。」
待得程珞杉咬牙切齒地走遠了,項盜茵嗤笑一聲:「蠢驢。」
紅沖開門見山:「引心丹是怎麼回事?『人丹』是不是你煉的?」說著,紅沖屈指輕彈刀柄。
刃身顫動,在項盜茵肩頭豁出一個血肉淋漓的窟窿,真氣亦順著藏官刀鑽入項盜茵經脈骨血中肆虐,項盜茵悶哼一聲,鮮血無法控制地從口鼻溢出。
即便如此,項盜茵卻執拗地一定要自己點點頭,又搖搖頭,艱難道:「誰知道是不是呢……」
又在含糊其辭。
紅沖懶得與他多費口舌,眼瞳一亮,神通發動,痛得項盜茵幾乎是本能地想要屈身,卻因為肩膀被釘死在地上而不得擅動。
他的模樣如此痛苦,似乎烈火焚心之刑一刻未停,可見他心有保留——可恰恰相反的是,他似乎對紅沖能夠勘破他的心中真言一事瞭然於心,絲毫不作抵抗之態,全然不複方才恨不得自掘雙目的烈性,卻還是痛得幾乎渙散。
為什麼會這樣?這般情景,紅沖也是第一次見,頓覺大惑不解。
「你自己看吧,」他艱難道:「別告訴大家……」
別告訴大家什麼?紅沖無暇深思。
這是頭一回,他使用這招神通,得到的卻不是最直截了當的回答真相,而是浮現了無數的畫面,他很想一目十行地看過去,卻目不暇接——他探入了項盜茵的識海,眼前的是項盜茵兩百年的人生,如今像一本書,就這樣鋪開在他眼前。
或許項盜茵已經試圖將一切關鍵的記憶提煉出來,雕刻成一道漫長的壁畫呈現給他,即便如此,那還是太多、太複雜了,紛亂的畫面湧入紅沖的腦海時不過一瞬,但猶如百年,他似乎花了很長時間,才閱讀過所有項盜茵珍藏於心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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