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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前他記憶全無,初讀《雪花閨》時大受震撼,還以為自己是個混蛋,見了乘嵐那對此微妙的態度,更是深覺其中果然有秘密。

如今記憶恢復,紅沖頓時曉得了乘嵐為何那般不爽——乘嵐行走塵世多年,劍尊和魔頭恩怨來去的話本子早就被傳得五花八門,洗白魔頭也好、污衊劍尊也罷,不過是求個樂兒,乘嵐早就不會放在心上,也不會與凡人計較——除了《雪花閨》,並非因為將文含徵平白扯進了這不相干的故事裡,而是因為張冠李戴。

《雪花閨》前篇中,有不少兄弟二人相戀的描述,雖還不至於將那閨中之事都細細描述,但也頗有些香艷的隱喻,絕對不負這旖旎的書名。

關鍵便是,書中這樁樁件件,竟然大多確有其事。

譬如書中說那師弟因體弱不可時常出門,乍一看倒似文含徵,實則全然不是文含徵那般臥床不起,倒是整日在院中休憩,一見師兄回來就發懶撒嬌……諸如此類,數不勝數,叫紅沖也察覺出不對來。

乘嵐聽他提及此事,瞥了他一眼,淡淡道:「記得。」

書中甜蜜橋段盡皆二人過去,也難怪那師弟要早早地死去,畢竟他們的安寧日子也不過是曇花一現。

可旁人看來,只當做個算不得真的話本子,乘嵐看了,又該是什麼心情?

那些本該只在二人之間的過去都被翻開,安置在了他人化名頭上,還被傳得到處都是。於旁人看來,只當做個算不得真的話本子,可乘嵐看了,又該是什麼心情?

紅沖也驀然意識到另一件事,他確實曾在紛亂的記憶碎片中,看到「自己」親手寫下了這話本子。

但無論如何,紅沖絕不信自己會做出如此下賤之事——一定是那記憶也被人動了手腳!

怕就怕乘嵐信了。

紅沖立刻澄清:「不是我說的。」

果然,乘嵐頓時氣息一頓,默然片刻才道:「我現在曉得了。」

現在曉得了,便是從前當真誤會了。

乘嵐既然能夠確定,自己不曾將這些過去講與他人,豈能不懷疑是紅沖把記憶都給了他人肆意糟踐——畢竟,困頓的許多年裡,乘嵐只覺得從未真的靠近過紅沖。

「你不信我?」紅沖佯裝嗔怒:「要真是我找人寫這話本子,豈會是如今這般清湯寡水?定要大大地增添——」

「好了,我信!」乘嵐連忙止住這虎狼之詞的話頭。

他一副正氣凜然的模樣,似乎絲毫不為之所動,偏偏紅沖正巧趴在他耳朵上,便看到那隻耳朵紅得幾乎能融入自己的花瓣中。

乘嵐輕咳一聲,找補道:「再說了,那也算不得『清湯寡水』。」

「不是嗎?」紅沖輕輕蹭著那隻耳朵,低聲說:「我說的是飯菜,兄長想到哪裡去了?」

「那整個故事,主角最多只飲過兩盞清茶淡酒,兄長你知道我的口味,怎麼受得了這般清淡。」

乘嵐:「……」

倒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明明早就沒有人敢在他面前耍賴賣乖,只為討些言語上的便宜,他本該習慣這種清淨,可如今有了,乘嵐反而覺得自在。

似乎在獨自行走的很多年,他都在想像一個「如果」——如果他不是一個人的話……這時候,另一個人會說些什麼呢?

容不得乘嵐細想,以他如今的修為,幾步之間就已看到了魔域的點點燈火,他撇開瑣碎的心緒,正思考著該如何叫紅衝出現在人前。

恰在此時,紅沖趁他走神,捲起一瓣鑽進他耳道,低聲回答了他沒問出口的心事:「說『夫君英明』。」

那聲音近得像是從自己的腦子裡響起,卻又舔舐著乘嵐的耳膜。

「轟」地一聲,乘嵐腳下不穩,一頭撞進了一片廢墟里,砸出一個好分明的人形大洞。

石灰煙塵里,他坐起身,一隻手把紅沖從自己耳朵里毫不留情地拔出來,咬牙切齒道:「別做這種危險的事!」

而紅沖還猶自伸著兩片花瓣扒著他耳朵,扯得那皮肉通紅髮燙,一副完全不肯離開的模樣,「兄長已經好多年不曾對我生氣了。」

「……是你突然鑽進來,很癢。」乘嵐連忙收斂怒容,儘可能平靜地解釋。

「耳朵癢?」紅沖問:「還是心癢?」

乘嵐繃著臉移開視線,沒有回應他的調戲。

紅沖便軟下語氣說:「我只是相信,兄長總會保護好我,有兄長在,自然不會有什麼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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