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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一聲悽厲慘叫從草叢中傳來。

梁儼聞聲,迅速奔向草叢,只見梁億跌在草叢中,捂著小腿,半天站不起來。

梁儼見他神色痛苦,連忙將他扶住,低頭一看,白色喪服上染了血跡,將褲腿挽上去,潔白小腿上赫然有兩個紫紅小孔,汩汩鮮血正順著空洞往外冒。

梁儼將人打橫抱起來,跑到馮太醫跟前。

趙山見梁億被蛇咬了,趕緊讓手下給馮太醫解枷。

馮太醫跪在地上,見那傷口周圍開始發烏,晉陽王的臉色開始發青,慌忙拔下頭上銀簪,將那傷口劃大,用力擠壓毒血。

「布條,快給我布條。」馮太醫手上動作不停,朝四周喊道。

梁儼將長袍下擺撕裂遞給馮太醫。

「七哥,我是不是……快死了。」梁億隻覺眼前一片模糊,只能隱隱約約勾勒出梁儼的輪廓。

「不會的,有馮太醫在,你不會死的。」

「殿下,現在沒有藥,只怕這……」馮太醫將毒血擠淨,額上密密匝匝布了一層汗。

梁儼心下一緊,連忙去找趙山,求他准許自己帶梁億回驛所求醫。

自古流放就沒有往回走的先例,趙山一口拒絕。

「那我先和馮太醫去前面的驛所,還望大人允准。」

私放流犯,乃是重罪,趙山自然也不會應允。

「趙大人,人命關天吶,這可是晉陽王殿下,他母族可是嶺南謝氏。」馮太醫看著臉色越來越差的梁億,心中一陣悲涼,堂堂晉陽王的命竟捏在了一個不入流的押解官手裡。

沈鳳翥戴著枷鎖跑到馮太醫面前,「太醫,我懷中有養榮丸。」

馮太醫連忙從沈鳳翥懷中掏出瓷瓶,倒出兩粒餵給梁億。

養榮丸里有人參,正好可以吊氣。

趙山在旁邊思索,他拿了新昌郡主的好處,自然要兌現承諾,況且這晉陽王是皇帝親孫,母家又是謝氏,皇室世家間關係盤根錯節,風雲變幻,現下太子一脈雖落魄,但陛下畢竟留了他們性命,若以後這些皇親勛貴翻舊帳,倒霉的可就是他了。

趙山讓梁儼騎馬前去,又讓一個差兵騎馬帶著馮太醫。

梁儼將梁億圈在懷裡,讓他不要睡,很快就能到驛所。

「七哥,慢些吧,這風好烈。」梁億突然覺得眼前一片清明。

「好,我慢些。」梁儼將梁億的臉往懷裡緊了緊,用力蹬馬,引得馬兒長嘶。

「七哥,等……到了…幽州,我們可東山再起,你的雄心壯志,八郎…都知曉。」

「這天下本該是父親的……如今…父兄已死……阿兄,這次是真的該你了……」

梁儼眼眶一陣酸澀,讓懷中人莫要再說話。

梁億突然攀住梁儼的肩頭,伏在他肩上,連氣息都平穩起來:「七哥,父兄母親在喚我了。」

「我這人最是衝動,你不在我身邊,誰來規勸?你莫要再說這些胡話了。」梁儼幾乎是在虐待身下的馬兒,將它抽得嘶吼連連。

「無妨,我不在了,還有沈鳳翥。」梁億斂起笑意,「七哥,鳳卿表兄雖身體孱弱,但他有大才,若不能為你所用,記得除掉他,切記切記。」

梁億生母早亡,由太子妃撫養長大,他時常與沈鳳翥打交道,他這哥哥與沈鳳翥並不相熟,更不知沈鳳翥的品性才情

「八郎,別說話了,馬上就到了。」梁億看著望不到頭的官道,悲從中來,他知道梁億現在是迴光返照。

「知道了。對了,七哥,我不想要晉陽為我的封地,我貪心,想要整個嶺南,你看可好?」

「七哥,希音和微音及笄後,你一定要挑天下最好的兒郎做她們的夫婿。」

「七哥,長姐性子急,你記得規勸她些。」

「七哥,九郎的腳嫩,就走了一日腳底全是血泡,到了驛所,記得給他求些藥。」

……

疾風帶走了梁儼臉上的淚珠,也帶走了梁億。

懷中人沒了聲音,扒在梁儼肩膀上的手也無力地垂在空中。

扯住奔馳的駿馬,手指探了懷中人的鼻下,沒有一絲波動。

「殿下——」

馮太醫追了上來,見梁億已死,心中悲慟難忍。

流放途中,死人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差兵見怪不怪,讓梁儼放下屍體,跟他回大部隊。

梁儼見差兵上來,準備拋屍荒野,一腳把差兵踹翻在地。

兵丁氣惱,揮著鞭子就要抽打梁儼,還是馮太醫說軟話,把身上僅有的錢拿出來,差兵才息事寧人。

回到大部隊,趙山見梁億已死,在名冊上將他除名,並詳細寫上了死亡原因。他該做的都做了,上面翻舊帳也挑不出他的毛病。

按律例,流放犯若死在途中,押解的官兵只需要將屍體遺棄在路旁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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