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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西禮看著眼前笑眯眯的人,只好張嘴咬了一口。

下一秒,一股極其嗆人的氣味直衝鼻腔,艾西禮連打數個噴嚏,險些嗆出眼淚。

夏德里安哈哈大笑,這人在卷餅里刷了滿滿的辣醬,又裹上小米辣和青紅椒絲,一口下去,舌頭都要失去知覺。夏德里安邊笑邊給艾西禮拍背,同時把咬過一口的卷餅三兩下吃完,他倒是不怕辣,神色反而很享受。

艾西禮就沒他這麼能吃辣了,年輕人咳得停不下來,最後還是夏德里安給他買了一杯酸梅水才止住。

他們把長街從頭走到尾,結束時已經將近上午十點。艾西禮原以為他們會找個地方坐坐,結果夏德里安帶著他拐了個彎,在一間店鋪前停了下來。

他顯然是熟客,跟老闆打過招呼,直接上了二樓。

這確實是「找個地方坐坐」——艾西禮坐在窗邊,看著夥計手腳麻利地將碗碟鋪開,沉默片刻後開口:「老師。」

夏德里安正用熱水涮碗筷,聞言轉過頭,「怎麼?」

艾西禮以一個相當艱難的語氣問:「……我們還要吃嗎?」

「十點了。」夏德里安理所當然道,「可以吃午飯了。」

艾西禮:「……」

他已經撐得有點思維渙散,忍不住開始神遊,他看著夥計把茶杯注滿,在水汽中恍恍惚惚地想:軍部好像真的有人因為消化不良報過工傷。

一杯熱茶被推到他面前,艾西禮抬頭,看見夏德里安示意他面前的茶杯,「助消化的,喝一點。」

艾西禮張了張嘴,還沒來得及講話,夏德里安又說:「先不要喝冰水,刺激腸胃,我怕你待會兒吐出來。」

艾西禮體會著幾乎頂到嗓子的飽腹感,非常老實地拿起了茶杯。

菜還沒上,夏德里安開始嗑果盤裡的瓜子,邊嗑邊說:「朱雀坊的飯店大多是廣州人開的,也有其他地區的商人,但還是以廣州菜為主。」

艾西禮說:「我聽說廣州人都不太能吃辣。」

夏德里安似乎想到了什麼,樂道:「是不行。」

「老師去過廣州嗎?」艾西禮問。

「去過一次。」夏德里安道,「不少年前的事了。」

他鋪捉到艾西禮眼中浮現的好奇,清清嗓子,開始講述:「廣州確實是當之無愧的萬城之城。

「進廣州之前,所有外國船要在遠海處引水掛號,我記得那個時候是深夜,甲板上突然有人大叫,說能看到廣州了,很快所有人都擠到了船邊。

「那個其實時候距離岸邊還很遠,但已經能看得到廣州城。好多人都從欄杆上伸出手,往外抓,因為從夜間看過去,廣州真的像一座金山,仿佛伸手就能抓到滿把的金子。」

艾西禮:「金山?」

「那其實不是金子。」夏德里安笑了笑,說:「是燈。」

「無邊無際的,布滿整座城市的燈火。」

「朱雀坊沒有高樓,遠東的建築大多是木質結構,房屋通常不會建得太高。」夏德里安說著掀開窗邊竹簾,細雨灑了進來,「但是廣州的工匠用泥金的抬梁一層層搭上去,樓可以建得非常高。我還記得那個晚上我在遠海處看到了一座翹角高樓,高得幾乎像是從天上傾瀉下來的,樓背面是巨大的滿月。」

「後來進城之後我聽人說,那是八十一樓,廣州最高的建築。每年都會有人登樓,最好的武者或者最好的詩人,武者會在樓頂飲酒舞劍,詩人會把自己所有的詩從樓上拋下去,有時候豪商也會湊熱鬧,從樓上往下倒的除了酒和詩,還有磨成細粉的金銖。」

艾西禮聽得入了神,夏德里安繼續道:「我那個時候還不太會講廣州話,但是廣州有很多人都會外語,他們稱為洋文。外國人在廣州很常見,我還記得我第一次過粵海關,下船,到廣州城外的使館街上,很難想像那是個遠東城市,街上的建築看起來就像選帝侯大街或者慕德蘭的隨便哪條大街——甚至能找到類似薩赫的咖啡館。後來我聽說使館街也叫番禺街,是專門為遠航商人準備的駐地,很多使館都由十三行商人出資建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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