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西禮來不及再說什麼,迅速走進旁邊的醫療帳篷中。
直到當夜十二點,艾西禮終於做完最後一台緊急手術。
將消毒手套摘下來的時候,即使是他,眼前也有些發黑。
「多虧了你。」和他同台的是一名年近四十的軍醫官,拍拍他的肩,遞給他一瓶營養液,「整個醫療營大部分都是沒經歷過戰爭的新人,哪怕在醫院見慣了生死,在戰場這種地方,還是會不一樣。」
艾西禮慢慢將營養液喝完,說:「戰場確實很不一樣。」
「別想太多。」年長的軍醫官語氣溫和地對他說,「你是不是一天都沒怎麼吃東西?去補充點營養,然後儘快睡一覺,明天可能會更忙。」
艾西禮:「您覺得形勢會加劇?」
年長的軍醫官經歷過上一場戰爭,偶爾閒聊時會講一些對戰局的判斷,往往很準確,「應該是這樣,雖然今天營里的傷員數量增加了很多,但還不到完全超負荷的程度,接下來我們要面對的形勢可能會越來越嚴峻。」
軍醫官頓了頓,又說:「畢竟我們面對的是華什納防線,號稱西大陸最強悍的防禦工事,想要攻破它,必然要付出不小的代價。」
說著微微嘆了口氣,「抓緊時間休息吧,能睡個整覺的時間可能不多了。」
「我明白了。」艾西禮將空瓶扔進垃圾桶,語氣很平靜:「那就姑且祝我們今夜還能睡個好覺。」
說完他朝年長者點了點頭,「晚安前輩。」
艾西禮回到宿舍,說是宿舍,其實就是個帳篷搭起來的臨時房間,他的室友還沒睡,見他回來,從床底下掏出兩隻罐頭,「你今天是不是還沒吃飯?給你留的。」
室友名叫施特勞斯,從軍事學院畢業,非常自來熟。此時他看著艾西禮面色如常地打開罐頭吃喝,不禁感慨:「兄弟,我說你可真行,我這段時間做夢都在吐,你照樣該吃該睡,話說你不是帝大畢業的嗎?帝大的人都像你這樣?」
艾西禮咽下一口牛肉,問:「帝大的人怎麼了?」
「現在的帝大沒什麼可說的,可是前幾年,帝大的錄取標準那叫一個嚴,我聽說裡面培養的都是大師級的人物,什麼藝術家知識精英之類。」施特勞斯喋喋不休道,「這種人不都應該對生活水準要求很高嗎?穿裁縫手工定製的衣服,出入高級飯店,喜歡喝東方舶來的貴死人的茶葉……」
說著他看了看一天沒洗臉,滿頭塵土抱著個牛肉罐頭狼吞虎咽的艾西禮,搖頭道:「反正肯定不是你這樣。」
艾西禮短暫地回味了一下夏德里安裝滿衣櫃的精緻西裝、他們約會去過的高級飯店以及從納爾齊斯那順來的天價茶葉,繼續埋頭啃罐頭,含糊不清地說:「你說的這些我從沒聽說過。」
施特勞斯看著他風捲殘雲的吃相,有點同情地說:「我覺得你家裡肯定很窮,你是不是靠獎學金上的帝大?」
「算是吧。」艾西禮一邊說一邊吃,「我父親去世得早。」
沒跑了。施特勞斯馬上腦補了一段自家室友的悲慘童年:父親通常都是家裡的頂樑柱,父親早逝往往意味著子女需要以最快的速度成長起來,怪不得艾西禮對打打殺殺之類看起來很習以為常,說不定這人從小為了謀生也沒少幹這種事……
艾西禮沒管施特勞斯滿腦子天馬行空,他以極快的速度把罐頭吃完,抹了抹嘴,又小小地打了個嗝。他現在完全能夠理解夏德里安為什麼會有那種旺盛的食慾和吃相了,尤其在戰場這種地方,每分每秒都和死亡擦肩而過,保證體力是第一要務。
以及,一旦習慣了高濃度的生死,人往往會胃口大開,因為需要食物來填補某種虛無。
施特勞斯的腦補看起來完全沒有暫停的趨勢,他看著艾西禮的眼神越來越奇怪,露出一種類似於同情和愛憐之間的表情,艾西禮被他看得有點反胃,只好岔開話題道:「我今天聽辛格前輩說,戰勢可能會加劇。」
辛格正是年長軍醫官的名字,施特勞斯立馬被轉移了注意力,嘆道:「畢竟萊赫有華什納防線,現在雙方都在拉鋸,還沒到最關鍵的時候。」
華什納防線號稱「西大陸有史以來最強悍的防禦工事」,由萊赫著名的瘋王伊林納下令建造。這道防線從二十多年前、上一場大戰仍在持續時就開始動工,經過兩任國王最終建成。
二十多年前的大戰史無前例地捲入了西大陸所有的國家,大戰結束後,每個國家的政體和信仰體系都發生了劇烈變動,而萊赫是唯一的例外,它保留了古老的君主制,以及更古老的舊諭信仰。
這一切得益於當年的萊赫女王伊林納——在西大陸各國的歷史記載中,無一例外地將伊林納稱為「瘋王」,這個稱呼不是一種蔑視,而是一種中性的描述,幾乎帶著點敬畏。萊赫之所以能夠在風雲激變的大戰中保持穩固,正是因為伊林納的鐵腕統治,她是優秀的軍事家、強權人物甚至是個暴君,但是在世界都為之動盪的戰火年代裡,王國需要暴君,如果不是因為瘋王本人很厭煩「男人制定的瑣碎玩意」,她早就被稱為「大帝」了。
軍界有一種傳聞,據說伊林納在世時曾經預言過,在這個世紀各國還會爆發一場大戰,而她為萊赫做出的籌謀就是建造華什納防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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