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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著林連雀安然閒適的側臉,在心裡想:我是馴化了魔鬼嗎?

但除此之外他也有一些疑惑:因為馴化魔鬼,很大程度上是神的權能。

三四年的新年,背井離鄉數年之後,納爾齊斯終於再度回到了亞歷山大城。這裡有新聖宮,也有朱雀坊,某種意義上來說,此處是他們二人共有的故土。

然後在那個火樹銀花的夜裡,他看到了此生最絢爛的星空。

再後來,萊赫戰爭爆發。

納爾齊斯聽說了伯德賽面臨的危局,他提醒了林連雀,林連雀原本似乎是要親自去一趟前線,但對方經過一番思考,最終沒有採取行動。

直到伯德賽屠殺的消息傳來,林連雀高燒數日,昏迷中這人經常講一些顛三倒四的話,很多都是廣州話,等醒來之後,他看見床邊的納爾齊斯,說的第一句話是:「……魔鬼這次遭報應了。」

「沒關係。」納爾齊斯摸摸他的頭,「我去聖堂替你贖罪。」

「怎麼贖罪。」林連雀啞著嗓子苦笑,「寶塔鎮河妖嗎。」

「神是諒解。」納爾齊斯糾正他,「不是懲罰。」

納爾齊斯想到林連雀可能會問他一些事,比如他為什麼要在多方之間遊走,比如上將和聖廷的秘密合作,甚至是那個宏大離奇的朱庇特計劃。

但林連雀最終什麼也沒有問。

林連雀好像輕而易舉地懂得了他。

正如納爾齊斯完全理解林連雀為什麼要前往白金漢。

他們沒有正式告別,林連雀是在一個大清早出的門,自然得仿佛要出去買早飯,唯一的破綻是對方說了句不怎麼貼切的告別話。

「走了啊郎君。」林連雀對他說:「得閒飲茶。」

納爾齊斯斟酌了一下東方人在這種情況下會怎麼說話,或許應該接一句早去早回或者一路順風,但最後他也只是笑著朝對方擺擺手,應道:「得閒飲茶。」

得閒飲茶,再敘桑麻。

後來納爾齊斯思考過,他之所以沒有說早去早回,是因為他從未考慮過林連雀會回不來這種可能性。

那可是魔鬼,魔鬼都是不死的存在。

直到白鷺酒館中,少年遞給他一封信。

納爾齊斯看著信,心裡沒有任何情緒。

他幾乎沒在意少年說了什麼,很長一段時間裡他都在想:原來魔鬼也會死去嗎。

不,不該如此。

魔鬼是不會死的。

只有人才會具備有限之生命,只有人才會命喪他鄉。

這麼說,難道林連雀不是魔鬼,而是人?

那我是什麼?

是我害死了林連雀嗎?

難道……我才是那個魔鬼嗎?

原來是這樣嗎。納爾齊斯在心中道。原來我才是那個魔鬼啊。

他原本並不打算拆那封信。

直到和夏德里安在食堂後廚打過一架,聽了太多的驚奇故事和大膽狂想,納爾齊斯忽然覺得,沒有關係了。

比起那些數十年甚至以百年記的東西來說,他的經歷也不過是一段稍有離奇的情節而已。

事已至此,不妨看一看結局。

【一封被拆開的信】

納爾齊斯:

郎君——老婆——媳婦兒——

是我!

好像很少正式叫你的名字,這次親筆寫下來,感覺很新奇。

我在海上寫這封信,明天就要到白金漢了,估計上岸之後會有很多麻煩事需要解決,很難再找空閒,所以我想有一些話,還是現在就寫下來吧。

背後那個傢伙很不安分,我想它大概是想你了。

我跟你提過「祀身」,你說這是一種魔法,我覺得挺貼切,但是有一些細節我沒有跟你講,因為其中的原理我自己其實也不是很明白,如果以後有機會你到廣州來,可以去找姓諸葛的問一問,如果是你的話,他應該忽悠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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