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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皇太后嘆息道:「只有一人了,滅族之仇,此恨滔天。但是、你伯父不能將人交給他。那件事,雖然不是你伯父所為,但受益的確實有謝家。那人當年分了姚家的東西,也…不是為了自己。」

寢殿裡一時沉默無聲,良久謝衍方才輕聲問道:「不是為了自己,就可以殺人越貨,滅人滿門麼?」

太皇太后苦笑著搖搖頭道:「這個問題…無論是我、你伯父,還是那人自己,都問過自己無數次,但是恐怕誰也沒有答案。當年那些事…誰又說得清呢?你伯父駕崩前跟我說…他這一生殺人無數從未有過悔意,唯獨姚家…他未殺過姚家一人,最愧對的卻是姚家。他壓制姚重這麼多年,護他們半生周全,身後之事…他管不了了。」

「皇伯母召喚知非,有何吩咐?」謝衍道。

太皇太后問道:「知非,殺一個人,能解姚郎毀家滅族之恨麼?」

謝衍不答,駱君搖也沉默著。

他們誰都明白,不能。

從遠在蘄族的白靖容,到隱藏在暗處的鸞儀司和鳴音閣,還有更多尚且不知道身份卻都攪和在其中的人。還有明光大師早前那句淡淡的「要死不少人」,他分明是要所有跟這件事有牽連的人通通給姚家陪葬。

多年的佛法薰陶並沒有化解明光大師心中的仇恨。

當年高祖皇帝強壓著不讓明光大師報仇,或許也不僅僅是為了保住那一兩個他不能放棄的人。

從太皇太后宮中出來,迎面而來的寒風讓駱君搖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謝衍側身仔細為她系好了身上的披風。

駱君搖抬頭看著他,終究還是沒有說話。

或許太皇太后也不知道叫他們進宮來能說什麼,讓謝衍繼續壓制明光大師?這明顯是不可能的,謝衍是姚家的外孫,明光大師的親外甥。姚家的滅族之仇,只要還有一個姚家人活著,早晚也是要了結的。

最後謝衍也只是跟太皇太后說了一聲「您放心」,至於放心什麼,如何放心,誰也不知道。

城西,距離鳴音閣並不遠的地方有一座小樓,名為風雅樓。

這小樓底下是個書肆,不過賣的並不是什麼古籍經典,絕大部分都是一些話本繪本甚至還有春宮辟火之類的東西,總之絕不是個良家女子和小孩子應該踏足的地方。

只要進去看過一眼的人,再踏出書肆都會忍不住對著頭頂上風雅樓的匾額抽一抽嘴角。

坐在風雅樓三樓的窗前,正好可以看到鳴音閣主樓的側面。

此時已經是下午,鳴音閣前的大街上行人寥寥。和這附近所有的地方都一樣,這裡的人們顯然更喜歡晨昏顛倒的生活作息。

鳴音閣大門緊閉,陽光下那龐然大物反倒沒有了夜晚的輝煌宏偉。大門口有幾個穿著短打的守衛站著,絲毫看不出這裡夜晚的富麗繁華來。

明光大師…或者應該叫姚重,悠然地坐在窗前看著遠處的鳴音閣大門。

他手裡拎著一個酒壺,淡淡的酒香在房間裡瀰漫。

這副模樣,實在很難讓人將他與護國禪寺那位寶相莊嚴的得道高僧聯繫到一起。

身後突然傳來一聲輕響,姚重並未回頭只是淡淡問道:「東西拿來了?」

站在他身後的是一個魁梧精悍的男人,正是昨晚折騰了一整晚的王泛。王泛身上多了不少傷痕,濃重的血腥味和酒香交織在一起,讓姚重嫌棄地皺了皺眉頭。

王泛神色冷厲地盯著姚重的背影,半晌才伸手從懷裡摸出了一塊五彩琉璃。明明沾染了不少血跡,但只是隨意擦了擦,上面的血跡就消失無蹤了。

那五彩琉璃依然色澤絢麗,光潔無垢。

王泛看著回過頭來的男人,男人的相貌比他想像中更加俊美,但年齡似乎也比他想像中大一些。雖然眼尾的皺紋絲毫不影響他的風度,但王泛已經知道這人並不是他原本以為的三十來歲的壯年人。

「你到底是什麼人?!」王泛冷聲問道。

姚重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是淡然地伸出手,「拿來。」王泛拿著五彩琉璃的手一緊,避開了他伸出來的手。

姚重並不意外,只是微挑了一下眉頭道:「你想毀約?」

王泛盯著他道:「這個東西值一百萬兩,或許不止。」眾所周知如果一個東西有不只一個人願意出一百萬兩去買,還有更多人願意為它拼命,那它真正的價值就遠高於一百萬兩。

姚重輕笑了一聲道:「它值多少是我定的,我說他值一百萬兩它才值,如果我說它不值它就一文不值。」

王泛眼底浮現出懷疑之色,顯然他並不覺得這個連一百萬都不肯出的人會有這麼大的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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