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澈微微一怔,對上了月予憶含著笑意的眼神,又匆忙錯開。
月予憶輕呷了一口竹葉茶,放下茶盞後,才聽到景澈說:
「師尊,我不想換掉憶空這個名字。」
萬事皆空,景澈曾以為這是個太過悲哀的詞彙。但如今,他開始期盼了。
殘破的靈魂還浸染著太多妄念,那不是一次重生就能滌淨的。
他想讓自己回到最初的模樣。
師尊一定也想。
月予憶看著景澈堅定的神色,驀然笑了:
「好,一切都按照你的心意來。我說過了,這一次你無需顧及任何人,做你想做的就好。」
說到這兒,月予憶想到了什麼,問:
「能夠逆轉時空,前世你的修為已經突破了渡劫期嗎?」
景澈茫然地回答:
「我……不知道。」
他以化神期的修為前往洪荒陣,後來是一段被攪散的記憶碎片,再後來,他已經被囚禁在了忘川河。
景澈並不清楚自己的修為已經到了何種程度。
「來,把手給我。」
聽到師尊的話,景澈立即依言照做。
師尊纖長的指尖搭在他的手腕上,沉默了一會兒,輕聲說:
「築基期的修為,和我所料的不錯,你前世的修為都隨著重生而消散了。」
聽到這樣的話,換作其餘修真者或許會悲痛不已,但對於景澈來說,根本無所謂,他對修為並沒有什麼追求。
在忘川河中,他確實滿心都是修煉飛升,毀滅世界的想法。
但如果可以的話,景澈更想如師尊所說,平淡地度過此生。
可接下來,師尊的話讓景澈顛覆了認知:
「景澈,你其實並不需要修煉,靈力會自然而然地湧入你的體內,你只需要接納就好。」
月予憶拿起桌上的空茶盞,說:
「你是六界孕育而出的虛無,你的存在就像這個茶盞,只要被置於水中,水流就會將你充盈。因此前世神界讓你留在微渺洲,其實是做了一件好事,免得讓你剛一出世就被其餘惡念浸染。」
說完,月予憶放下茶盞,擔憂地看著景澈:
「但他們最不該做的,就是把你囚於忘川河。你原本就魂魄殘缺,最適合成為孤魂的容器。這三百年,邪佞惡魂填充成了你魂魄的另一部分,你自己也知道吧?」
景澈垂下眼,愧疚地回答:
「我錯了,師尊,吸納那些惡念的時候,我控制不住自己。」
「師尊沒有怪你,你也不必因此道歉,但此事必須解決。」
月予憶聲音嚴肅,認真地看著重新抬起眼的景澈:
「如今我在此處,足以鎮壓你體內的惡念。一旦我離開,惡念再次作祟,景澈,你會變成無可控制的樣子。」
景澈沉默了。
一想到自己在踏上登雲階的那一刻,腦海中有多少毀天滅地的罪惡念頭,景澈就一陣後怕。
可更令他後怕的,不止是因為侵占了他的靈魂的那些惡魂。
景澈害怕的是,即使忘川河中的惡念被師尊鎮壓,他的心中依舊燃燒著仇恨的火,叫囂著向這個世界復仇。
怎能不恨,無妄之災甚至不足以概括他前世的苦難。明明什麼都沒做錯,憑什麼要讓他成為唯一的罪人。
景澈絕望地意識到,他對這個世界有刻骨的恨。
他不想這樣的,他是不是已經變成壞人了?
景澈盯著那個空茶盞,良久後顫聲問:
「師尊,如果茶盞已經掉進泥沼中,變得污濁不堪了,要怎麼辦?」
月予憶輕嘆了一聲,認真說:
「茶盞掉進了泥沼中,就算污濁了也能被洗滌乾淨。如果茶盞破了,那就盡力修補,總會有辦法。壞人把茶盞丟盡了泥沼中,壞人做錯了,泥沼有錯,唯獨茶盞沒錯。」
她淡笑了一下,對景澈說:
「我明白你的意思,你覺得自己現在對世界帶有怨恨,因而你也有錯。
「不是的,景澈,你本就有資格怨恨,也有資格去報仇。
「神界、洪荒陣、忘川河、還有最重要的,把你引到洪荒陣的那股力量,你本就該去找他們討個說法。」
她將茶盞中重新續上茶水,笑意淺淡:
「神界而已,算不得什麼。等你修煉得差不多了,師尊就帶你去神界,讓那些沒本事的老東西給你磕頭。」
天空中隱隱傳來幾聲悶雷,月予憶淡淡抬眼瞥了一眼,那雷聲又迅速消散。
月予憶嗤笑了一聲,收回了目光,笑吟吟地對景澈說:
「看,師尊還是挺有面子的。」
景澈的認知再次被顛覆。
他磕磕巴巴地問:
「師尊,這不太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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