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著答了句「一切都好」。他卻覺得半月未見,她比離別前又清減了些許。她慣會逞強,這樣哄他放心的話,他是不敢盡信的。
她的身後是顧府的後院,他已盡力將後院建得大了,五步一景,十步一畫。可見慣了京外廣闊的天地,這一方宅院,未免顯得太過逼仄狹小,像是一座巨大的囚籠,將她囿於其中。他的阿闌,本該是天地間最自由的飛鳥,不該是困在這一處的籠中之雀。
顧景曈垂眸看她,眼底滿是深藏的愧疚與憐惜:「你初來京城,又無親朋在側。我此去半月,獨留你一人在府中,想必十分孤單難捱。」
「哪有這樣的事,景曈哥哥未免太過多慮。我還沒來得及告訴哥哥,我近日結交了一位好友,是太僕寺少卿家的聶二小姐。她又是約我去打馬吊,又是請了戲班子叫我去看戲,我都要忙不過來了。」
她言語間雖在抱怨,卻眉眼含笑,眼睛彎成了好看的月牙形,俏皮靈動得很。顧景曈不自覺勾起了唇角,溫聲笑問:「阿闌何時學會的打馬吊?我竟不知。」
「自然是聶二小姐教的。我初學不久,尚且技藝不精呢。」
白露笑著戳穿她:「大人可別聽姑娘胡說。姑娘聰明伶俐,一學就會,打了幾場便已精通。我們在府中陪姑娘打,險些連例銀都輸乾淨了。」
似是為了印證她們所說之事,下人前來通傳,說是聶二小姐又派人送了帖子過來,請姑娘去府上打馬吊呢。
顧景曈方才回府,姜闌只想陪伴他身邊,無心赴約,正欲開口婉拒,卻已聽得顧景曈道:「去吧,玩得盡興些。若時辰太晚,我親自去接你。」
姜闌心想,也許是他公務繁忙,無暇顧及她。既是他的意思,那她便照做,也好使他安心。
姜闌一路出了府,上了顧府的馬車,蒹葭方才感嘆道:「大人與姑娘真是鶼鰈情深,世所罕有。」
姜闌奇道:「何出此言?」
「奴婢從前聽說,若是真心喜歡一個人,便會時時覺得她可憐。大人問姑娘過得可好時,姑娘分明說的是『一切都好』,大人卻想到姑娘『一人在府中』、『孤單難捱』。大人自己不好身外之物,卻竭盡所能地給予姑娘榮華富貴,更是一顆真心全然系在姑娘身上。即便如此,大人仍舊覺得虧待了姑娘。」
她剖析得如此透徹真切,聽得姜闌紅了耳根,一顆少女春心在胸腔里砰砰亂跳。
而在顧府之中,顧景曈仍望著姜闌離開的方向,久久佇立。
仲明提醒道:「大人連番舟車勞頓,不回房歇息嗎?」
顧景曈微微搖頭:「一別半月,我很想她。在她院中待著,便好似她還在身邊一般。」
「大人既捨不得姑娘,為何又要讓她去聶府赴約?」
顧景曈輕嘆一聲,望向桃花樹下懸著的她常坐的鞦韆,眼神不由得柔和起來:「她初來乍到,大興富貴繁盛,於她卻是孑然一身,好容易交上朋友,我很為她開心;又怎捨得因我一己私慾,阻礙她們密友間的小聚?」
仲明點了點頭,不滿道:「這個聶二小姐也是,怎的這樣沒眼力見兒!春獵的隊伍今日返京,她難道不知嗎?竟在這時候把姑娘叫走……」
「等等,」顧景曈敏銳地捕捉到了異樣,仲明說得在理,哪怕這位聶二小姐再純真爛漫不通世故,也不至於犯這樣的錯誤,這件事定然有哪裡不對勁。他心下不安,眉心一凝,「備馬,去聶府!」
姜闌的馬車已然到了聶府,她遞上名帖,輕車熟路地進了後宅。聶府的氣氛莫名壓抑,往來伺候的下人皆弓腰垂首,大氣也不敢出。
姜闌步入正廳,卻見廳中齊整整地跪著聶府女眷,聶林燕也在其中。一扮作男裝的女子坐於主座,即使不施粉黛,仍舊美艷如瓊樓仙子,玉面桃腮,容顏絕世。
女子身後的黃衫婢女喝道:「好大的膽子!見到芷瑰公主,還不行禮?」
原來這便是那位傳聞中的芷瑰公主。姜闌跪地道:「民女姜闌見過公主殿下。」
「姜闌?聽名字就是個下賤坯子。」芷瑰冷哼出聲,一雙美目中的厭惡之意毫不掩飾,「行禮行得太慢了,本宮不滿意。來人,取個冰塊過來讓她跪著,好好學學怎麼尊敬本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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