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景曈垂首應諾。
「好了,」皇帝揮了揮手,「端惠同朕一道去坤寧宮,其他人都退下吧。」
顧景曈又作一揖,領著沈空青告退。
沈空青跟在顧景曈身後,只覺得心中莫名。他嫉恨顧景曈入骨,直欲除之而後快。若非是擔心師父生他的氣,只怕顧景曈早已不知在他的刀下死了多少回了。
顧景曈此前同他交代,要他在那位被困少女逃出明霞宮引起騷亂時離開。他並未聽從,在宮中多逗留了一陣,故而才被端惠公主發現。就算身死,也是他咎由自取,怨不到顧景曈頭上。遑論以師父對顧景曈的鐘情,想必也不會怪罪於他。
他實在想不明白,顧景曈怎會冒著被皇帝問罪的風險,出言保下他。
他素來是直來直往的性子,想到什麼便直接問了出來:「你為何要救我?」
顧景曈睨了他一眼,聲音淡淡:「難道沈老闆以為,我今夜身在宮中是巧合麼?」
「我既託了沈老闆幫忙,自然應避免一切可能發生的意外,助沈老闆全身而退。沈老闆耽誤了這樣久,想必是教訓芷瑰公主去了吧?」
沈空青一怔。
顧景曈看他神情,便知自己猜對了:「她因一己之私,幾次三番出手加害阿闌。沈老闆替阿闌出氣,即便是出於感激,我也應當襄助沈老闆。」
「當然,顧某為官多年,一路從無名小卒爬至如今萬人之上的相位,早已被這烏糟腌臢的官場薰染成了唯利是圖的小人。我說的這兩處理由,都不足以讓我為沈老闆以身犯險。」
「最緊要的原因是,」顧景曈頓了頓,眼神不由自主地柔和下來,語氣卻十分輕描淡寫,「你於阿闌而言很重要。你若死了,她會傷心。」
皇帝駕到坤寧宮,地上已跪著王貴妃母女二人。殿中伺候的人皆屏息凝神,大氣也不敢出。芷瑰像是受了什麼驚嚇,縮在母妃懷裡不住地發抖,小臉蒼白得厲害,失神地喃喃著說什麼有鬼。
宮城之中,最忌諱的便是鬼神之說。
王貴妃見皇帝臉色不好,忙不迭地叩了個頭,低聲解釋:「陛下,芷瑰深夜受驚,發了癔症……」
她望向懷中的女兒,眸中滿是疼惜與愛憐,一雙桃花眼中蓄滿了眼淚,聲音也柔柔弱弱地發著顫:「這孩子命苦,還請陛下莫要怪罪。」
那名被囚禁的少女被她這副作態噁心得不行,撇著嘴翻了個白眼。
皇后稟明了王貴妃私自扣押內侄,使其替嫁和親之事。皇帝還未發落,王貴妃便搶道:「陛下忙於朝政,不常來後宮。臣妾就這麼一個女兒,每每思念陛下時,看著她也便有了念想,實在不捨得她遠嫁。臣妾一念之差,鑄成大錯,唯有以死謝罪……」
說到這裡,她緩緩起身,晶瑩的淚滴沾濕了羽睫,從臉頰滑落,她朝著殿中的柱子撞去。她毫無背景家世,能坐上貴妃之位,靠的可不僅是自己的容貌與陛下的寵愛。她手段毒辣,對自己也狠得下心,不似芷瑰那般畏首畏尾。
她這一撞使了十足十的力氣,阻止她的宮人被撞開好幾步,方才將她攔下。
「夠了,」皇帝冷眼看著這一場鬧劇,「著降王貴妃為嬪位,芷瑰禁足明霞宮,出嫁前不得離開。」下完旨意,他又望向了那名少女,出言安撫道:「你受委屈了,想要朕給你什麼補償?」
「回陛下的話,臣女只想回家。」少女原本已經止住了哭泣,提起回家這兩個字,鼻頭一酸,險些又落下淚來。
皇帝向隨侍身後的首領太監道:「曹全,找人送她回府。」
曹全躬身應諾,當即安排下人手車駕。
待皇帝從坤寧宮中出來,已是子時了。一輪圓月懸在夜空,被幾縷薄雲朦朧了輪廓,不似天晴時的清輝耀世,如今看來只讓人覺得柔和寧靜。長夜寂寂,萬物沉睡,宮城中的燈火卻被風吹得一陣搖曳,似乎隱有暗流涌動。
曹全跟在皇帝身後,低聲道:「今夜也不知怎了,什麼事都趕到一起,橫生幾番波折。」
「你還看不出來嗎?」皇帝回過身,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目光又轉而飄得更遠,像是遙遙落在宮城之外。「今夜之事,都出自朕那位顧愛卿的手筆。」
「這是……顧大人的設計?」曹全有些詫異,面露不解,「陛下既然識破,為何還要縱容事態如此發展?」
皇帝沒有回答,卻問了另外一個問題:「我大盛需得有一位公主與南詔和親,你以為哪位是最合適的人選?」
曹全聞言,忙躬身俯首,惶恐道:「奴才身份低微,不敢妄議公主!」
「朕既然讓你說,你便無需多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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