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闌心中一緊。到底還是她一時情急、行事放肆,留下了許多破綻。
顧景曈的聲音也極輕,語氣卻平淡得無甚波瀾:「此事以後不必再提。阿闌既然瞞著我,自有她的道理,我又何必去探尋?」
原來他早就有所察覺。
一字一句,如鼓槌般敲擊在姜闌的心上。
她攥緊了手中的衣衫,只覺心口破開了一個大洞,外頭的狂風驟雨猛烈地灌進來,砸得四肢百骸都發疼。
她何嘗不想對他坦誠以待?
只是她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她獻媚青樓承歡人下的過去,她刀山血海殺人如麻的經歷……又要如何對他開口?
半晌,她終於整好衣裙,挑起車簾道:「我收拾好了。景曈哥哥過來車上,我們一起走吧。」
顧景曈眉目柔和:「我坐阿闌來時那輛馬車即可。」
姜姑娘都主動相邀了,主子竟然還拒絕。仲明恨鐵不成鋼,連忙閃身攔在他面前:「大人,您要不還是和姜姑娘同乘一輛吧,另外那輛車它、它壞了。」
「壞了?」顧景曈一字一頓地重複了一遍,頗有久居上位者的壓迫感。
仲明這話本就扯得磕磕絆絆,被他一問,愈發心虛得厲害:「對,那輛車它……」
「它是有些漏雨。」姜闌接茬道。
相府的馬車有些漏雨。
顧景曈輕笑一聲,卻並不戳破,從善如流地與姜闌上了同一輛馬車:「那就委屈阿闌同我擠擠了。」
「在程家的時候,我力勸程璟參加闈試,你非但沒有攔我,反倒為我撐腰。」姜闌注視著他黑沉沉的眸子,「我是不是可以認為,科舉之事,你不打算放棄了?」
「嗯。」顧景曈垂眼回望她,眸中滿滿倒映著她的身影,「來時我已吩咐人傳信給柏祭酒,從明日起,照常準備科舉一應事宜。」
「那接下來我們做什麼?」
「做你正在做的事。」顧景曈道,「我會從國子監中派人,去勸導那些學子參加科舉;顧府中人仍舊交與你安排。另外,國子監中掌握的學子信息更多,我叫他們抄錄一份給你,不用你再挨家挨戶去問。」
姜闌輕嘆道:「雖然是個吃力不討好、見效極慢的笨方法,眼下卻也沒有別的法子了。」
顧景曈道:「那就盡人事,聽天命。」
愈來愈多的學子搬進了顧府的京郊別院,貴胄豪強的壓迫也愈重。
但凡家中有人要參加科考的,都因著各種各樣的原因斷了生計——
有的是在官員府上做活計,如今因各種由頭被解了僱傭契;有的是靠著賣豆腐、納鞋縫衣過活,屢遭流氓鬧事,被砸了攤鋪;有的是耕種的平民,菜價、米價竟被一壓再壓。
至於那些在京中沒有容身之地,本就是租賃房屋的,更是被東家毀約趕了出來。
這些事,根本無從阻攔。
主人家罰下人的例錢,名正言順,誰也挑不出錯來的;至於那些個鬧事的地痞流氓,倒是報官抓走了,不痛不癢地關幾日,而後再給放出來;貴胄們又打著接濟百姓的名頭,將囤積的糧食低價銷售,倒是害苦了農耕人家。
姜闌只能將這些受難的人家統統收留進府,安排他們做事。
但顧景曈素來為官清廉,這樣大規模地聘人,已是入不敷出了。
姜闌翻著帳本,只覺舉步維艱。
她在千手閣多年,倒是有不少積蓄。可她若暗中貼補,回頭帳目又會對不上。府中進了這麼多新人,難保不會有誰心懷鬼胎。若遭有心人誣衊構陷,只怕反而會成為顧景曈貪沒受賄的罪證。
還是千手閣中行事方便。為官為相,要顧慮的實在太多了。
她揉了揉額角,只聽蒹葭又來稟報:「姑娘,府上的文房用品已快告罄了。」
姜闌不以為意,頭也不抬地吩咐道:「去採買便是了。」
「姑娘有所不知……」蒹葭面露為難之色,緩緩闡明情況,「有人大量購入筆墨紙硯等用具,一味哄抬其價,如今一塊最普通的墨錠都要賣一兩白銀。」
一兩白銀?!
這麼多錢,足夠一個四口之家二十日的花銷了。
姜闌沉著臉思量許久,終於下定了決心,從唇間吐出一口濁氣:「你去叫沈空青來。」
蒹葭應諾退下,片刻後,一抹熟悉的身影從門口邁入。
沈空青穿著一身黑衣,每走過一處,便擋住一處的日光,在地上投下一片陰影。這黑影便從房門一直蔓延到姜闌腳下,像是一縷聽人差遣的凶魂惡靈。<="<hr>
哦豁,小夥伴們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 (>.<)
<span>:||
本站提供的小说版权属于作者,所有小说均由网友上传,如无意中侵犯了您的权利,请与我们联系,将在第一时间删除!
Copyright 2024 辣笔书屋 All Rights Reserved